树林慢慢被薄雾笼罩,山野消失。

  雾气散开后,露出红砖墙体建造的两层建筑,屋顶是不规则的人字形。

  四人正在走动的队伍变成披着长发、穿着驼色夹克的背影。

  慕容云堇透过墨镜,一边走一边观察周边环境。

  大大的花园,修剪过的草地。

  草坪旁边,一棵造型奇特的罗汉松优雅地伸展着枝叶,挡住底下的石头桌子和石头椅子。

  原本宁静安逸的地方,被草地上全副武装的保镖破坏,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地面,仿佛大战一触即发。

  前方入户门半开着,右侧站着一个年轻人,他穿着灰色外套,脸上挂着一个浅淡的笑容。

  ——那人正是安硕。

  等慕容云堇走上台阶,安硕走到他面前,礼貌地用中文说:“你好,慕容先生。”

  “我以为你们没学过基本的礼仪,”慕容云堇摘下墨镜,顺手塞进胸前的口袋,语气不满,“希望下次用正常一点的方法请人。”

  “冒犯了,等傅先生和你谈完,我们立刻放了你的同伴。”安硕心平气和地说。

  慕容云堇抬脚要走。

  安硕抬手拦住他:“不好意思,进去之前,得先给你搜个身。”

  慕容云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硕,似乎在极力克制心中的愤怒:“你们是不想走出这房子了吗?”

  “别误会,”安硕仍用柔和的声音说,“这个世界的人,不管拥有什么技能,终究无法像神一样,拥有无坚不摧的肉体。”

  他先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慕容云堇,“我们都一样,而我必须为傅先生的安全负责。”

  一番话,有理有据,既是善意的解释,也是明确的警告。

  慕容云堇冷笑一声,不情不愿地举起双手。

  安硕摸了摸他衣服,确定没有带任何危险物品,往后退两步,说:“请跟我来。”

  说着,他转身推开门。

  慕容云堇跟着他进去,依旧一边走一边打量。

  玄关处有一张椅子,上面架着一个摄像头,从亮着的光点判断,它正在工作。

  空气中飘来阵阵茶香。

  安硕带着慕容云堇穿过走廊,终于到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:会客厅。

  宽敞的空间,地板上铺着深咖色的柚木,一道设计感很强的镂空木屏障挡住全景玻璃窗,却丝毫没有阻挡明媚的阳光。

  其中有一个格子里,同样摆着一个正在工作的摄像头。

  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架子前往外看,他身穿灰色无纽休闲西装,站姿看起来十分闲适。

  他应该就是傅先生了。

  在自己进来的一瞬间,傅先生转过身,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。

  “慕容先生,”傅正卿一边走向沙发,一边说,“请坐。”

  说着,他坐到圆弧形长沙发靠近单人座的位置。

  慕容云堇径直走过去,挑了单人沙发坐下。

  安硕给他们分别倒了一杯茶后,走向旁边的一道门,进去后,关上门。

  “傅先生,”慕容云堇看着傅正卿,“你想从我这里拿什么?”

  “我知道你和宗村拓海的关系,”傅正卿开门见山,“你有没有想过,跟你的创作者合作,或许,比你除掉他来得容易。”

  慕容云堇几乎想也没想,断然拒绝:“不需要。”

  “可他真要死了,很可能会影响这个世界的变化,”傅正卿和气地征求意见,“人一旦死亡,结果便无法扭转,任谁也无法预测未来,你说呢?”

  “但我能预测他的未来,”慕容云堇说,“我看过他留在阁楼里的文字,他就是一个懦夫,即使再过三五十年,他也不会有任何变化。”

  他反问,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
  傅正卿拿过茶杯,端在手中:“愿闻其详。”

  说着,他喝了一口茶。

  “这意味着,这个世界的发展会停滞,这种人越多,越会阻拦新秩序的建立,”慕容云堇说,“而我跟他不一样,笑面般若以现在的速度发展下去,必定能形成一定规模,变成一个非常强大的组织。”

  他轻蔑地说,“至于宗村先生,他其实可以领退休金了,而我这么做,是在为他准备另外一条捷径,那就是提前领盒饭。”

  摄像头的另一边,坐在电脑屏幕前宗村拓海听着这些话,他忽然笑了一下。

  意识到旁边站着安硕,他喟叹一句:“他真的跟我一点不一样。”

  安硕没有说话,他抬手放在宗村肩膀上,轻轻压了一下,又松开。

  音箱里传出傅正卿的声音:“种种迹象表明,笑面般若能持续发展下去的可能性不大。”

  “有太多人顶着笑面般若的身份干坏事,等你完全夺取这个名号,”他沉思着说,“那个时候,你要找一个可靠的白手套当代理人。”

  他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,“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,恐怕并不容易啊。”

  慕容云堇很明显地抬了一下眼睫。

  客厅里安静片刻。

  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渐渐推进,重新回到高清度的真实世界。

  正如他们所观察到的,慕容云堇确实吃了一惊。

  他万万没想到,眼前人会跟自己认真讨论笑面般若以后出路。

  夺取笑面般若这个称号,好处是他能利用这个称号笼络一大帮人,但也意味着他如果要以真实身份出现,会遇到很大的阻碍。

  还有,就像傅先生分析的,这个称号最终会变成什么样,他根本无法预料。

  许是见他不说话,傅先生再次开口:“你原本的计划。”

  他顿了顿,“我猜,应该是想利用笑面般若的身份,积累声望,建立起有规模的组织,等壮大到一定程度以后,你就有了跟‘合法区’抗衡的筹码。”

  慕容云堇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,他拿过杯子,喝了一口茶,终于镇定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起来。

  他掩饰道:“你在说什么鬼话,”

  顿了顿,他欲盖弥彰地解释一句,“我这么做,是为了改善厌弃之地的生存环境,也是为了改善兄弟们的生活条件。”

  “这样啊,”傅正卿看似有些失望,“那是有点可惜了。”

  慕容云堇沉思着,忽然问:“你跟宗村拓海什么关系?”

  “他是我的合作伙伴,”傅正卿状似无意地说,“对我而言,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漫画家,有事业心,诚实守信,做事情很有原则。”

  慕容云堇忍不住笑了一下:“看来你对他的印象不错。”

  “是的,”傅正卿丝毫不在意,继续说,“我的想法刚好跟你相反,假设这个世界是由各个漫画家主导的,恰恰有他这类人的存在,才能确保这个世界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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