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媛既不舒服,又已经睡下,皇上便顺势随佟佳·锦珠去了她那里。

  一行人走后,巧怜才进屋。

  见裴媛果然已经起身,靠在床头。

  巧怜低声问道,

  “娘娘是要再看会儿书?或是沐浴?”

  裴媛摇头,

  “都不必。

  既说我已睡下,便不能再掌灯。”

  巧怜跪在床前伺候,抿了抿唇,弱弱说道,

  “皇上来后宫的时日本就不多,小主何必……”

  裴媛敲了敲她的额头,

  “在我这,皇上少一日,无妨。

  可佟佳·锦珠却会因此对我感激不尽。”

  “可是小主已经帮了她许多次了……”

  有好几次,裴媛都有意无意的帮佟佳·锦珠,将皇上硬生生推到那边去。

  “所以……她不敢惹我不快,不是吗?”

  裴媛目光深沉,唇角微扬,并没因皇上离去而有半分不悦,反倒是胸有成竹的模样。

  而佟佳·锦珠那儿,引着皇上进屋中,还是照常沏茶闲聊。

  皇上有些兴致缺缺,这样矜持端雅的大家闺秀,在后宫中颇为乏味。

  佟佳·锦珠瞧着皇上的神色渐渐不耐烦,想着裴媛说的话,狠心咬牙说道,

  “皇上,嫔妾少时,跟着外祖母学过些认穴疏经络的手艺……

  只是……从前嫔妾怕让皇上见笑,不敢提起。

  今日嫔妾看您眉间有疲意,不如……让嫔妾试试?”

  在佟佳·锦珠阿玛口中这上不得台面的手艺,却叫她一跃而起,风头甚至超过裴媛。

  太后病逝,皇上停一轮选秀,如今宫里头能瞧瞧的,也就这些老面孔。

  好在老面孔,也能看出新花样。

  一时间,昔日无人问津的启祥宫,门庭若市。

  其他人看着倒也罢了,裴灵昭可就见不惯了,三天两头的,不是肚子痛就是头痛,将皇上从启祥宫叫走好几次。

  可是碎玉轩,还有个珊佳·慧漱,更不是个简单的角色。

  皇上在裴灵昭这坐一坐,就去珊佳·慧漱宫中。

  裴灵昭更加气愤!

  “说到底……都是因为裴媛那个贱人!”

  拂雨小心翼翼的抬起头,

  “小主别急,等您生下皇子,她算的什么呢?”

  裴灵昭的肚子格外圆滚,却并非是双生子。

  而是她为了生下一个白白胖胖,惹人喜爱的皇子,不听温实初数次叮嘱,偷偷用了好些补药。

  温实初曾告诫过她,胎大易难产,可她丝毫听不进去。

  到八个月之时,裴灵昭的肚子便已与九月妇人无异。

  温实初如今已是太医院院判,早早便让太医院做好裴灵昭会早产的准备。

  果不其然,八个月再多九日,裴灵昭便在清晨发动了。

  尽管太医院和接生嬷嬷都已早早做好所有准备,可是裴灵昭还是熬到黄昏时分,都未能生产。

  沈眉庄一早便要过来瞧瞧,被年世兰按着一直到用过晚膳,几人才闲步而来。

  安陵容侧头问年世兰,

  “她这是怎么个情形?”

  年世兰勾唇冷笑,

  “蠢笨不堪。

  那点子小手段,还敢往碎玉轩凑。

  咱们不是早有预料,她这个孩子……若能平安降世,那可真是烧高香了!”

  里头极为安静,连嚎叫声都不曾听见。

  沈眉庄蹙眉看去,

  “怎没动静?只怕是极为凶险啊……”

  到底,裴灵昭进宫,也是她们安排的。

  若是裴灵昭一尸两命,那她们这手上……也太鲜血淋漓了。

  安陵容拉过沈眉庄,

  “眉姐姐,若不为刀俎,便要为鱼肉。

  当初她若无心思进宫,今日也不至于此。

  这条路,终究还是她自己选的。”

  这么多年过去,她早已练成铁石心肠。

  就连夏冬春,也在生下弘瑜后,仿佛忽然沉稳许多。

  她与敬贵妃如今的关系很是微妙,而这种“微妙”,都是她自己在平衡着的,并未求助于他人。

  这对于夏冬春而言,可谓是转眼间的成熟。

  也只有沈眉庄,心里头柔软,对诸多事诸多人都心怀怜悯和不忍。

  年世兰也点头附和,

  “她若平安生下皇子,你以为,能与我们和平相处?”

  夏冬春沉默不语,却也朝沈眉庄点点头。

  几人等到卫临出来,说裴灵昭情况不妙,温实初正在全力救治,她的孩子太大了,就连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都急出冷汗。

  年世兰领着卫临到偏僻处,低声问道,

  “保住孩子的机会大吗?”

  卫临警惕的环顾四周,而后才低声回道,

  “回娘娘,初发动之时若要保子,只需……弃母即可。

  如今……只能竭尽全力。”

  年世兰冷眸微凝,

  “卫临,你和温实初心里头都要记住,无论如何……保住裴灵昭的命!”

  卫临虽不解,却也还是颔首应下。

  几人前脚刚离开,苏培盛便来了,问过情况后立即去回禀皇上。

  皇上神色平静,放下朱笔,淡淡道,

  “以皇嗣为重。”

  苏培盛又躬身退了出去。

  足足到夜半时分,裴灵昭终于产下一子。

  只是……

  “皇子在母体憋闷太久,早已……没了气息……”

  接生嬷嬷战战兢兢,不敢看苏培盛凌厉的目光。

  “皇子在哪?抱来咱家瞧瞧。”

  看过皇子,又细细问过太医院的人,苏培盛沉着脸,大步流星去回皇上。

  次日一早,年世兰刚睁开眼,便听颂芝说,裴灵昭刚生产完,人还在昏迷着,便被打入冷宫。

  皇上查清皇子的死因,就是她私底下偷偷吃下太多补品,以致胎儿过大,生产时格外艰难。

  这事温实初同她提过,她不听,温实初禀过皇上,皇上也告诫过她。

  可她私心太重,想要一个康健壮硕的皇子,终究……自食其果。

  “就这样带去冷宫了?”

  年世兰的心可不比冷宫潮湿阴暗的房间暖和多少。

  这便是君恩君心,这些年,她越看得明白,就越厌恶。

  颂芝点点头,

  “是,皇上急令,苏公公命内务府的人裹了被子,就扔进冷宫了。”

  年世兰长长叹了一口气,

  “让江城得空顺便去看看,不要叫人发现。

  若有用药……记在翊坤宫,便说你病了。”

  颂芝乖巧的应下。

  裴灵昭从风光无限,到一夜落败。

  皇上失子,心情也不太好。

  一时间,后宫人人战战兢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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