避难所的穹顶之下,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压抑。

  冰冷的合金墙壁挡得住城外异兽的嘶吼,却隔不断内里此起彼伏的哭嚎与呻吟。

  密密麻麻的幸存者挤在有限的空间里,空气里混杂着血腥味、消毒水味与绝望的气息,每一口呼吸都沉重得像灌了铅。

  受伤的人大多躺在冰冷的地面上,被异兽利爪抓伤的伤口外翻着血肉,被翼蝠毒液腐蚀的皮肤泛着乌黑的溃烂痕迹,疼得浑身痉挛抽搐,低低的呻吟声连成一片,听得人心头发紧。

  协同部队的队员们靠在墙边,一个个浑身浴血,沾满污泥的作战服上还凝着干涸的血痂,不少人的手臂、肩头带着狰狞的伤口,鲜血顺着衣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,晕开一小片暗沉的印记。

  他们双目失神地望着地面,脸上没有丝毫血色,眼底翻涌着疲惫、愧疚与无力,刚才安置点的惨状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,挥之不去——

  被巨鳄撕碎的躯体、被毒液腐蚀的面容、孩童绝望的哭喊、老人无助的蜷缩,一幕幕画面反复闪现,每一次回想都像尖刀在心上割过,疼得难以呼吸。

  年轻异能者们扎堆站在角落,一个个垂着头,脊背绷得笔直,双手死死攥成拳头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。

  往日里的桀骜与浮躁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愧疚与悔恨,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猩红,却藏不住浑身难以抑制的颤抖。

  火系少年阿火的指尖还残留着火焰灼烧后的灼热感,可此刻他只觉得浑身冰冷,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名被变异巨鳄叼走的孩童的模样。

  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像魔咒般在耳边盘旋,让他心脏阵阵抽痛,喉咙发紧得说不出一句话,唯有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,砸在地面上,晕开细小的水渍。

  “是我的错……”一名瘦高的年轻土系异能者率先打破沉默,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。

  “如果不是我早上撺掇大家出去‘立战功’,如果不是我们执意轻敌冒进,就不会惊动异兽族群,防线也不会溃退,那些人……那些人就不会死……”

 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,瞬间激起千层浪,积压在年轻异能者们心头的愧疚彻底爆发。

  “还有我,刚才防线防御的时候,我慌了神,异能失控打乱了阵型,才让异兽冲了进来……”

  “我也是,看到异兽扑过来就怕了,往后退了半步,害得李叔为了掩护我被异兽抓伤……”

  此起彼伏的自责声响起,不少人红着眼眶,低声啜泣起来,浓重的悔恨像潮水般将他们淹没,几乎喘不过气。

  就在这时,小林缓步走了过来,他周身的作战服同样沾满血污,眼底带着难掩的疲惫,却依旧透着沉稳的冷意。

  他目光扫过眼前这群满脸悔恨的少年,声音沉重得没有一丝温度:“现在说这些,能把逝去的人换回来吗?”

  一句话,让所有自责声瞬间消散,年轻异能者们猛地抬头,望着小林冰冷的眼神,羞愧地低下了头。

  “和平十年,你们生于安稳,长于庇护,从未真正见识过末世的残酷,也忘了异兽的凶残。”

  小林抬手,指着避难所通风口外那片硝烟弥漫的废墟,声音里带着刺骨的痛惜,

  “你们以为异能在手,就能横行无阻?以为战场是逞能炫耀的地方?

  刚才死在安置点的,有蹒跚学步的孩子,有白发苍苍的老人,有本该守护家人的普通人,他们没有战力,只能依赖我们的保护,可就因为你们的鲁莽轻敌、临阵慌乱,他们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,永远留在了那片废墟里。”

  “战力不是用来彰显傲气的资本,是用来守护的底气;异能不是用来炫耀的工具,是用来护人的利刃。”

  小林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诛心,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年轻异能者的心头,“没有对危机的敬畏,没有扎实的实战能力,没有沉稳的心智,再强的异能也只是空谈,不仅护不了别人,反而会连累身边的人,酿成今天这样的惨剧。”

  他的话语像一盆冷水,浇灭了年轻异能者们仅剩的浮躁,也让他们彻底看清了自己的荒唐。

  这时,山石长老拄着一根布满裂纹的石杖缓缓走来,苍老的脸上刻满岁月的沟壑,眼底却透着历经沧桑的沉稳。

  他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厚重而有力:“小林说的没错,你们太年轻了,没经历过血的考验,便难知生存的艰难。但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,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。”

  长老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年轻异能者,语气里带着期许:“愧疚无用,悔恨无益,逝去的生命无法挽回,唯有扛起责任,弥补过错,才对得起那些因你们而牺牲的人。

  现在异兽未退,危机仍在,曙光城还需要你们守护,剩下的幸存者还需要你们庇护。

  与其沉溺于愧疚,不如化悲痛为力量,拿出真正的实力,守住这片家园,护住身边的人,这才是你们该做的事。”

  长老的话像一束光,穿透了年轻异能者们心头的阴霾,让他们渐渐从愧疚的泥沼中挣脱出来。

  阿火猛地擦干脸上的泪水,眼底的懦弱与悔恨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,他攥紧拳头,声音沙哑却铿锵有力:

  “长老说得对,我们不能一直沉溺于愧疚,要变强,要守护!以后我再也不会轻敌了,拼了命也要守住剩下的人!”

  “我们也是!”其他年轻异能者们纷纷抬起头,眼中燃起炽热的斗志,刚才的怯懦与浮躁彻底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坚定。

  小林看着眼前这群褪去稚气、眼神坚定的少年,眼底的冷意渐渐消散,多了几分期许。

  “很好。”小林点头,语气缓和了几分,“现在,整理装备,救治轻伤的同伴,半小时后,重新集结防线。

  异兽随时可能发起新一轮攻击,我们没有时间浪费,接下来的每一场战斗,都要全力以赴,不许再出任何差错,明白吗?”

  “明白!”年轻异能者们齐声应答,声音洪亮而坚定,没有丝毫犹豫。

  他们立刻转身行动起来,有的帮忙搬运救治伤员的物资,有的擦拭武器、恢复异能,有的主动去加固避难所的防御工事,每个人都各司其职,眼神里满是专注与认真,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懈怠与浮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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