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潇儿颤声说道:“你……不是丁十七。”

  丁十七垂眼道:“或许吧,这个名字是什么不重要。”

  “名字不重要?如果你不是丁十七,那你是谁。”

  “潘先生说,我的身体在别处,只有我们找到了,才能知道我是谁。”

  “潘堂主?他是怎么知道的。”

  “因为……我就是被‘灵匠铺’制造出来的。”

  丁十七淡然得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,眼底却流露出一丝悲怆,这样的神情亦是从未他在脸上见过。

  “在灵窍休养之际,我想起了很多模糊的记忆,太模糊了,找不到线索,所以迷失了很久,对不起。”

  这句“对不起”又让颜潇儿想起了让她浑身颤栗的称呼,“潇儿”这两个字不是没有人叫过,可是为什么从丁十七口里说出来,有着如此不一样的味道。

  她满腔的不解和怨气,似乎随着这两个字的呼唤出而消解了,那种笃定的心情竟然如此之快的回复上来,快得让她简直不敢相信,而且,更甚有之的是,反而比过去更加坚定。

  这个人,到底是有什么魔法。

  颜潇儿睁大双眼,可是她怎么看还是这个人。

  于是,她终于问出了堵在心头的那句话:“丁十七,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是谁,就先这么叫你。你能不能告诉我,你的样子,为什么和虞常青哥哥几乎一模一样。”

  丁十七听她的口气不再赌气,亦挂出一抹浅笑,“我哪知道,要问你哪。”

  “问我?”颜潇儿又看他显出了过往的“赖皮”气质,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。

  “我又不是笨蛋,我自己知道的话还问你干什么,浪费时间。”

  “哦对,我们潇儿当然不是笨蛋。可是,潘先生告诉我说,我的样子,就是你想要见到的样子。难道,你想要见到的,就是你的虞常青哥哥不成。”

  丁十七的情绪缓过来之后,比颜潇儿还能犟嘴,这么一回问,立刻呛得颜潇儿答不上话来了。

  真是莫名其妙,一会功夫就反客为主了。

  她皱着眉头,使劲回忆过去和虞常青所接触的一应事宜。

  从小,自打她记事起,这个大她七岁的哥哥就存在,存在的那么自然,即使是娃娃亲,也没过两家大人走动少,而孩童天天在一处地。

  颜勉是文官,虞抗是武将,坊间有传闻,是国君授意属臣之间文武多通姻,当年是御前指婚还是虞父请求赐婚,已经无人在意,据说是虞父揣摩圣意在前,颜太傅欣然领旨在后。

  这些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虞常青和颜潇儿看上去性情极为般配,一个能忍让,一个也不会得寸进尺。

  她和虞常青闹过红脸,气到像对丁十七如此这般过吗,似乎也从未有过。

  常青哥哥可从来不会说她任何不是,看到她的时候也只有笑意。

  如果没有“丁十七”的出现,如果他们俩不是如此想象,以颜潇儿大大咧咧的性格,又怎能分辨得出,眉眼形似之中,会有如此细微又如此截然的不同呢。

  说来说去,当然应该是怪丁十七出现了,怎么怪她“想看到”什么呢。

  颜潇儿被丁十七的反问弄得郁闷不已,越想越气,她抬眼一看,“念剑”还好端端地放在屋角,于是她冲过去,一把抽开剑鞘,举起剑锋就对着怎么看怎么是一副嬉皮笑脸嘴脸的丁十七。

  “咦,这可使不得。”

  丁十七收敛了笑容,可动作表情不见得怎么害怕。

  可颜潇儿拿剑对着他,倒不是真心要砍,而是鼓着晒梆子,别扭地对着剑身说起话来:“念儿姑娘,你,你帮我看看,他是个什么家伙。”

  剑身半晌未动,就在颜潇儿要丧气到怪自己怎么想着去请最难请的人之时,从剑柄处轻轻地冒出一缕金色烟雾。

  烟雾在空中左右盘旋了一阵,接着径直钻向了丁十七的脖颈之间,然后将丁十七从上至下包围了一个严实,浓得只得见一个金色冒烟的人形。

  “哎,小心。”

  颜潇儿忍不住担心地喊了一声,又气得要捂自己的嘴。

  丁十七倒是抱臂而立,欣然地迎接金色烟雾的探视。

  “怎么还没好,别给憋死了。”颜潇儿见半天没有结果,手也累了,只得垂下剑尖,嘴里嘟囔了一句。

  这句话虽轻,却似乎又惹到了那位脾气不好的念姑娘。

  金色烟雾骤然炸开,就要往剑柄之间钻回去。

  “唉唉唉,等等等下,你还没告诉我答案呢。”

  那游离的烟雾顿了顿,不情不愿地在空中扭出了一个复杂的字样:“魂”。

  颜潇儿拧紧了眉头,“你不是也听潘堂主说了,他就是魂息傀儡啊,‘魂’又怎么了。”

  金色烟雾听到这口气又不乐意,“魂”字迅速消散,再也没有办法留恋,倏忽之间消失在剑柄之中。

  丁十七脸色神色变得肃然,颜潇儿琢磨了一下,双掌一击,“也对,这么简单的答案我们应该想到的。潘堂主必定使用了你的‘魂魄’才能做出来‘魂息傀儡’,可以从这点下手去探查的呀。”

  “哎,丁十七,你能不能和自己的‘魂魄’通灵呀,问问它不就清楚了。”

  “我试过”,丁十七卸掉严肃的表情,恢复正常的脸色说道,会‘迷失’的。

  “啊……”

  原来他说的自己迷失了好久,就是因为这一点。

  “那怎么办?”

  “没关系的”,丁十七柔声说道,“有因必有果,或许现在时机未到。”

  “对,等下次见了潘堂主我再问他,他一定知道你的魂魄是从哪里来的。”

  颜潇儿眼神飘忽的转而看了看窗外,但其实更多的是,她不敢看丁十七的眼睛,潘玉斩如果知道的话,应该早就告诉她了。

  或者,这些魂魄都是程皇后收集来的,他也不知情。

  “潇儿,可是我能感觉到,我对你一点都不陌生。”

  丁十七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,这种口气和过往是全然不同的,“我能记得,我们被制造出来以后,程皇后让我们自行选择要与何人相处,是我选择了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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