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八章 破碎之路与遗弃哨站

  走出狭窄的通道,踏上这悬于无尽幽暗之上的平台,四人皆被眼前这片浩瀚、破碎、死寂的天地所震撼。空气不再带有地下菌洞的潮湿腐朽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冷、荒芜的气息,夹杂着岩石粉尘和岁月沉淀的味道,吸入肺中,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。那灰蒙蒙、毫无生气的天空低垂着,仿佛一块巨大的、布满灰尘的铅板,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。

 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裂渊,浓稠如实质的黑暗在其中翻滚,偶尔亮起的点点诡异红光,如同沉睡巨兽不祥的梦呓,更添几分凶险莫测之感。而前方,那由无数悬浮巨岩、断裂锁链和残破石桥构成的“道路”,蜿蜒曲折地通向迷雾与废墟的深处,像极了传说中通往冥府的险途。

  “他娘的……这地方,比刚才那黑黢黢的球里还让人心里发怵。”沈不归咂了咂嘴,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百宝囊,“这要是掉下去,怕是连个响儿都听不见。”

  姜莱的水镜心莲光华微微流转,映照着前方的破碎景象,镜面中能量流动混乱不堪,充满了各种相互冲突、湮灭的力场。“此地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,那些悬浮的岩石并非完全依靠实体连接,更多是依赖某种残留的阵法之力或我们未知的规则。能量场混乱,神识探查受到极大干扰,超过百丈范围就变得模糊不清。”

  陆清言蹲下身,指尖轻触平台边缘冰冷粗糙的岩石表面,一丝翠绿灵力探入,片刻后,她秀眉微蹙:“岩石中生机近乎绝迹,只有一种深沉的死寂和……被某种巨大力量瞬间撕裂后残留的扭曲痕迹。这片大地,像是在极其遥远的过去,被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撕碎的。”

  林野默默感受着怀中星图残片传来的牵引力,方向明确地指向那片悬浮大陆的深处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震撼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“路径”。第一条路,是一条宽仅容两人并肩、布满裂纹的古老石桥,连接着他们所在的平台和最近的一块约莫方圆百丈的悬浮巨岩。石桥看上去年代久远,不少地方已经坍塌,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石柱,桥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埃,看不出原本的材质。

  “路只有一条,再险也得走。”林野沉声道,“我打头,沈师弟断后,陆师姐和姜师妹在中间。大家务必小心,每一步都要试探踏实。姜师妹,有劳你时刻关注周围能量变化,预警可能的空间波动或陷阱。陆师姐,若有突发情况,你的藤蔓或许能起到关键作用。”

  安排妥当,林野率先踏上了那座摇摇欲坠的石桥。脚落在桥面的瞬间,积尘扬起,桥身发出细微的“嘎吱”声,让人心头一紧。他运起轻身功法,将体重降至最轻,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健。赤阳剑并未出鞘,但剑心通明之境已开,周身感知提升到极致,警惕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。

  沈不归跟在最后,一边走一边从百宝囊里摸出几颗龙眼大小、闪着金属光泽的圆球,看似随意地丢在身后经过的桥面上。这些“探路珠”一落地便悄无声息地滚入角落阴影中,一旦后方有异常动静或生物接近,便能第一时间向他发出警示。

  “我说林师兄,你这星图靠谱吗?别把咱们带到什么绝地里去。”沈不归嘴上说着,脚下却丝毫不慢,眼神机警地扫视着四周。

  “星图指引的方向很清晰,但路径如何,上面并未标明。”林野头也不回,全神贯注于前方,“这破碎之路本身,就是考验之一。”

  四人小心翼翼,花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,才安全渡过这第一段石桥,踏上了那块悬浮巨岩。巨岩表面相对平坦,只有一些风化的碎石和几株早已石化的、形态怪异的植物残骸。正前方,三条岔路出现在眼前:一条是相对完整的、由巨大石板铺就的空中步道,斜向上延伸,通往一块更高处的巨岩,步道两旁还残留着半人高的破损栏杆;一条是几根粗大但锈迹斑斑、不断摇晃的铁索连接着的、更远处的另一块岩石,铁索上仅铺着些早已腐烂的木板,看起来最为危险;第三条则是一条向下倾斜的、天然形成的岩石小径,蜿蜒通向下方一块被阴影笼罩、看起来面积更大的悬浮陆地。

  “走哪条?”陆清言看向林野,等待他的决断。

  林野闭目仔细感应星图残片,片刻后指向那条向上的石板步道:“牵引力来自上方,这条路的指向最符合。”

  “好嘞!看着就比那铁索桥靠谱点。”沈不归松了口气,显然对那条晃悠悠的铁索心有余悸。

  然而,就在他们踏上石板步道,前行了约莫数十丈,即将到达更高处的那块巨岩时,异变陡生!

  “嗡——!”

  一阵低沉的能量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,步道两侧那些看似装饰的破损栏杆上,突然亮起了数道扭曲的符文!符文闪烁着不稳定的灰光,一股强大的重力瞬间笼罩了四人!

  “小心!是残余的禁空阵法!”姜莱急声提醒,水镜心莲光芒大盛,试图抵消部分重力影响,但这阵法显然品阶不低,且与整个空间的混乱力场结合,她的抵消效果有限。

  刹那间,四人只觉得身体猛地一沉,仿佛背负了千斤重担!尤其是修为稍逊半筹的沈不归,一个踉跄,差点跪倒在地。

  “他奶奶的!就知道没好事!”沈不归骂了一句,连忙运转灵力抵抗。

  更糟糕的是,随着重力场的出现,步道前方的空气中,开始凝聚出数个半透明的、手持能量长矛的模糊身影!这些身影没有具体面貌,只有人形的轮廓,散发着冰冷的杀意,如同被激活的守卫幽灵。

  “是能量幻影!阵法衍生的攻击机制!”林野低喝,赤阳剑瞬间出鞘,剑光斩向最近的一道幻影。

  “噗!”

  剑光掠过,幻影一阵波动,变得稀薄了几分,但并未立刻消散,反而一矛刺来,能量凝聚的矛尖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
  “物理攻击效果减半!它们对能量更敏感!”林野侧身避过,立刻判断出情况。

  陆清言双手结印,地面裂开,数条藤蔓缠向幻影,但藤蔓直接穿过了幻影的身体,效果甚微。“它们没有实体,我的木系术法难以束缚!”

  沈不归顶着重力,咬牙掏出几张火焰符箓射出。“火克虚邪,试试这个!”

  火球轰在幻影上,爆开团团火焰,幻影发出无声的嘶鸣,明显受到了不小的伤害,身形变得更加虚幻。

  “有效!但不够!”沈不归喊道,重力场下,他的动作和施法都变得迟缓。

  姜莱的水镜光芒聚焦,照向那些幻影和周围的栏杆符文。“阵法核心在步道尽头那块巨岩的基座下!这些幻影是阵法能量借助此地残留的执念所化,能量强度不高,但在这重力场内极其难缠!必须尽快通过这段路,或者破坏核心!”

  “不能退!强行冲过去!”林野当机立断,“沈师弟,用雷火符开路!陆师姐,给我和沈师弟加持轻身法术!姜师妹,干扰阵法能量运行,为我们争取时间!”

  “好!”陆清言指尖绿芒点向林野和沈不归,两人顿时觉得身体一轻,虽然重力仍在,但行动稍微顺畅了些。

  姜莱则全力催动水镜心莲,镜面射出一道清冷光束,并非攻击幻影,而是照射在步道栏杆的那些闪烁符文上。光束过处,符文的亮光出现了一阵紊乱的闪烁,重力场出现了细微的波动。

  “走!”

  林野一声令下,赤阳剑剑气勃发,至阳剑气对能量体亦有克制,他将剑光舞得密不透风,护住身前。沈不归则跟在后面,将剩下的雷火符箓不要钱似的向前扔去,雷光火光炸开,暂时逼退了前方的幻影。

  四人顶着强大的重力和不断凝聚袭来的能量幻影,艰难却坚定地向前冲刺。每一步都沉重无比,幻影的攻击虽然单一,但在重力影响下,格挡闪避都极为费力。

  “砰!”一道能量长矛擦着林野的肋下而过,护体灵气一阵剧烈荡漾,带来火辣辣的疼痛。沈不归更是一个不慎,被侧面袭来的幻影一矛扫中后背,虽然有护身法宝抵消了大半力道,仍让他喉头一甜,喷出一小口鲜血。

  “沈师弟!”陆清言惊呼,一道青木治愈术立刻落下。

  “没事!皮外伤!快冲!”沈不归抹去血迹,眼神发狠,又掏出两张闪烁着刺眼雷光的符箓——这是他压箱底的“乙木正雷符”,对着前方密集的幻影狠狠砸去!

  “轰咔!”

  雷声炸响,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对于这种阴性能量体效果显着,瞬间将四五道幻影净化成了虚无,打开了一个短暂的缺口。

  “就是现在!”

  四人抓住机会,奋力前冲,终于冲过了最后一段步道,踏上了尽头的那块更高处的巨岩!

  就在四人双脚踏上巨岩的瞬间,身后的重力场骤然消失,那些残余的能量幻影也如同泡沫般消散无踪。步道栏杆上的符文彻底暗淡下去,仿佛从未被激活过。

  “呼……呼……这鬼地方,真是步步杀机……”沈不归瘫坐在地上,大口喘着粗气,心疼地看着自己消耗殆尽的攻击符箓和受损的护身法宝。

  林野也以剑拄地,平复着翻涌的气血。陆清言和姜莱立刻为两人治疗伤势,恢复灵力。

  “看来,星陨宗留下的手段,即便残破不堪,也非同小可。”林野心有余悸地看着来路,“这还只是一条普通的步道。”

  经过这番折腾,四人更加谨慎。他们所在的这块巨岩面积更大,中央甚至有一处小小的、早已干涸的灵泉痕迹,旁边歪倒着一块石碑,碑文模糊不清,只能勉强辨认出“巡天”、“戊”等几个字。

  “这里可能是一个古老的巡逻哨点。”姜莱观察着四周,“能量残留显示,很久以前这里应该有小型防护阵法,但早已失效了。”

  休整片刻后,他们继续前行。接下来的路途,同样是各种惊险。他们走过完全由巨大锁链连接、下方就是无底深渊的“吊桥”,桥身晃动剧烈,需得提气轻身,小心翼翼;他们攀爬过近乎垂直的、布满了松动碎石的岩壁;他们也穿越过一些相对安全的、由巨大浮空岩石自然拼接形成的“平台区”,但这些区域往往寂静得可怕,只有风声在嶙峋的怪石间穿梭,发出呜咽般的回响。

  在这个过程中,四人的配合越发纯熟。林野的剑心通明总能率先察觉到细微的能量陷阱或空间褶皱;姜莱的水镜心莲如同最精密的雷达,不断分析环境,提前预警;陆清言的木系术法在需要攀爬或稳定身形时提供了巨大帮助;就连看似最“不靠谱”的沈不归,那些稀奇古怪的机关小玩意和各类符箓,也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挥了关键作用,或是探测前方虚实,或是临时搭建落脚点,或是制造声响引开可能潜伏的危险。

  期间,他们也发现了一些遗迹。在一处半塌的拱门下,他们找到了几具依偎在一起的枯骨,身上的服饰早已风化,但依稀能看出制式统一,应该是星陨宗的弟子。他们身边散落着一些失去灵光的兵器,骨骼上没有明显的战斗伤痕,更像是力竭或被某种力量剥夺了生机而坐化于此。林野等人默默将这些骸骨掩埋,心中对那场导致星陨宗覆灭的“惊天巨变”更加好奇与凝重。

  又经过大半日的艰难跋涉,穿过一片由无数尖锐石柱构成的、如同迷宫般的区域后,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建筑轮廓。

  那是一座依托一块极其庞大的悬浮巨岩而建的小型堡垒式建筑,整体由一种暗青色的石材砌成,风格古朴,大部分已经坍塌,但主体结构尚且保存。堡垒入口处的石门半开着,上方一块匾额斜斜挂着,上面刻着三个古字:“戊·七十三哨站”。

  星图残片传来的牵引力,明确地指向这座哨站深处。

  “看来,我们得进去看看了。”林野凝视着那幽深的入口,如同巨兽张开的口。经历了之前的种种,他不敢对这看似平静的废墟有丝毫大意。

  “希望里面别再有那种打不死的守护者了。”沈不归嘀咕着,但还是熟练地放出一只老鼠般的微型侦查机关兽,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半开的石门。

  片刻后,机关兽返回,沈不归通过机关兽眼中的晶石感知了一下:“里面空间不大,前厅、左右偏殿和一个主厅。没有活物气息,但……主厅里似乎有点不寻常的能量反应,很微弱,但很奇特。”

  四人对视一眼,打起十二分精神,鱼贯进入了这座被遗忘了无尽岁月的星穹哨站。新的探索,就在这片星火难照的幽冥裂渊中,悄然展开。哨站内部,等待着他们的,会是更大的危险,还是失落已久的秘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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