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少,夫人让我来给您送午饭。”

  贺文翊打开门,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,登时眯起眼睛上下打量。

 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,这是小舅一家“特意”派来照顾原主的刘姨。

  蛇鼠一窝,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。

  想到这儿,他把刘姨拉进了“会让自己折寿”的人员黑名单里。

  贺文翊死过一次,所以更加惜命。

  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活到三十岁!

  于是,贺文翊主动忽略了女人的招呼,淡漠转身。

  就好像他开门只是迎进来了空气。

  实际上,应该更倾向于晦气。

  见贺文翊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,刘姨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。

  她扯着嘴角仍是坚持搭话:

  “二少,您每天都要好好吃饭啊,几天不见,这身子怎么看上去更弱了些?”

  “……”

  你才弱,你全家都弱。

  贺文翊自己拉开椅子,坐在桌前。

  “二少,这是黎夫人特意吩咐炖的鸡汤,您快尝尝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呵,这鸡汤里不会下毒了吧?

  贺文翊拿起筷子,不动声色地把刘姨推到面前的鸡汤推远一些。

  “二少——”

  “……”

  好吵,能请你闭嘴吗?

  贺文翊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,蹙起好看的眉。

  他难道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?

  贺文翊拒绝无效交流的方式就是装聋作哑,前世也因此获得了“校园高冷男神”的称号。

  对一切都是淡淡的,才符合贺文翊的长相嘛。

  当然,他自认为自己本就高冷——

  是了,贺文翊的认为有偏差也很正常。

  刘姨殷切地摆了一桌菜,嘴上不停,手上的动作更是不停。

  自从进了房子,贺文翊就没跟刘姨说过一句话,只听见女人絮絮叨叨的动静。

  贺文翊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。

  嘴跟被缝纫机踩了似的,撕都撕不开。

  别问,问就是考的上清华但没学说话。

  终于,刘姨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。

  她嘴角向下撇着,斜眼瞪着看不出表情的贺文翊。

  明明之前贺文翊是个不敢对她甩脸色,送饭还会说“谢谢”,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自卑和小心翼翼的傻子。

  怎么几天不见,还自视清高起来了。

  不过是一个没妈后贺家捡回来的孩子,没权没势,有什么资本嚣张!

  等回去告诉夫人,看夫人怎么把你翅膀掰断!

  废物。

  刘姨在黎晴身边跟的久了,自然对贺文翊也不是很待见。

  她心里暗骂,偷偷冷哼一声,就不再管贺文翊,转身上楼。

  听不到烦人的动静以后,贺文翊用筷子烦躁地拄了拄桌面。

  可算走了。

  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要把人赶出去,幸亏刘姨识趣上了楼。

  刘姨那要把他脸盯穿的眼神,实在难以忽视。

  贺文翊都要以为是自己长得太好看被嫉妒了。

  果然,长得帅也是一种罪过。

  贺文翊叹了口气,紧皱的眉心松开,冷冷瞄向楼梯的方向,眼神越发冰冷。

  狗仗人势仗的多了,主人不在的时候也敢乱吠咬人。

  连个保姆都敢这么对他,原主一天光是生气都气饱了,还怎么吃的下饭?

  就算是原主再怎么不受待见,本质上也是贺家少爷,和雇的保姆有着云泥之别。

  让小舅妈身边的狗滚蛋,原主但凡硬气一点,都是有这个话语权的。

  什么时候拿钱办事的狗都能骑到人头上撒泼了?

  原主受得了的憋屈,贺文翊可受不了。

  不过这次,看在身体不适的份上,就放任她乱叫一阵。

  贺文翊自始至终连正眼都没有施舍给刘姨,也懒得管她上楼做什么,自顾自地夹起一筷子菜,送进嘴里。

  在入口嚼了嚼后,贺文翊动作僵了一瞬,勉强咽下去。

  怎么会是苦的?

  贺文翊又夹起另一道菜,送进嘴里。

  还是苦的。

  不像是厨艺失误,而更像是混杂了异物的苦。

  贺文翊觉察不对劲,就着纸巾直接把嘴里的菜吐了出来。

  他嘴角抽动,冷笑一声。

  用脚趾头想,黎晴派人送来的东西里多半是被下了药。

  再看刘姨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,估计先前原主被逼着把有问题的饭菜都吃了下去——

  间接或直接导致了贺文翊弱不禁风的体质。

  他现在才明白古人说的“病从口入”的深层逻辑。

  合着吃的喝的都被掺不干净的东西了是吧?

  贺文翊把纸团捏紧,扔进垃圾桶里,舌根还能尝到苦味,久久不能散去。

  好啊,干得好啊。

  他上辈子因为胃癌吃不了好吃的,这辈子的第一顿饭还是被人下过药的!

  贺文翊很难不生气,指尖捏紧泛白,气的牙痒痒。

  也不知道是被香味勾起了饿意,还是被刚入口的饭菜刺激到了,贺文翊感觉空荡荡的胃突然一阵阵抽痛。

  胃壁痉挛似乎扭曲了五脏六腑,连呼吸都费劲。

  猝不及防的贺文翊差点一头杵进饭碗里。

  上辈子再熟悉不过的疼痛又缠上了贺文翊,一瞬间冷汗就浸湿了后颈的布料,嘴唇发抖。

  贺文翊咬紧牙关,深呼吸两下,勉强把难熬的钻心痛苦忍下去,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虚弱。

  他捂着腹部,微弯了腰,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。

  靠。

  太熟悉了。

  他该不会要因为胃癌死两回吧?

  可得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。

  正好查查这身体是不是中了什么慢性毒。

  颤抖的指尖碰到盛着鸡汤的碗壁,冰凉和温热的冲击让贺文翊头脑清醒了一瞬——

  贺文翊眼神微动想到个法子。

  这群人给他下药,不让他好过是吧。

  那就都别想安生!

  ……

  “啪嚓——”

  巨大又清脆的碎裂声从楼下传来,刘姨翻找着贺文翊抽屉的动作一顿,骂骂咧咧地整理狼藉,立刻离开:

  “搞什么鬼,今天贺文翊吃错什么药了。”

  “夫人总说老爷子给的黑卡在贺文翊手里,翻了这么多遍也没有啊……”

  下了楼,只见贺文翊好端端地坐在那儿,脚边是碎裂的汤碗,浅黄的汤汁流了满地。

  矜贵的人儿目不斜视,就好像这一切跟他无关似的,慢条斯理地把米饭送进嘴里。

  小病秧子的周身环绕着令刘姨都有些恐惧的震慑感。

  她咽咽唾沫,结巴一下。

  “二、二少……”

  刘姨迟疑片刻,下了楼,来到贺文翊身边。

  陌生的气质让刘姨没敢直视贺文翊,自然也没注意到他比刚才还惨白的唇色。

  除了米饭,桌上的菜品几乎没被动过。

  贺文翊良久的沉默更让刘姨心脏扑通扑通直跳。

  她做贼心虚,眼神四处乱飘。

  他、他不会知道什么了吧?

  不对啊……明明都这么过了十年,怎么可能——

  刘姨说服了自己,咬牙肯定贺文翊不过是装神弄鬼,说话的底气又足了一些:

  “二少,这可是夫人亲自炖的汤,您怎么能这么糟蹋——”

  贺文翊突然把筷子摔在桌面上,转头对刘姨投来一个淡漠的眼神。

  明明看不出任何情绪,却令人通体生寒。

  软绵绵的小白兔突然一天变成了会吃人的大灰狼,只是狗腿子的刘姨登时就软了腿。

  “你、二少……”

  贺文翊挑眉,开口道:

  “还不收拾干净?”

  不等刘姨有所反应,他便起身离座,迈过地上的狼藉。

  饶是贺文翊身形再怎么清瘦,依旧是个将近180的男人,气势十足,压了刘姨一脑袋。

  他清亮的声音被刻意压低,如同静水下流动的暗波,随时能将人席卷淹没,逼迫意味十足:

  “还要我教你做事?”

  对不住,借用一下霸总的台词。

  “二少——”

  贺文翊大发慈悲地回头,对惶恐的刘姨竖起一根手指,堵住了女人接下来的话。

  “一分钟。”

  “干不利索就滚蛋。”

  刘姨哪里见过小病秧子发威的模样,无形间的地位差距让刘姨破防。

  这可是她糊口的工作,可不能被开!

  “是、是……”

  她手忙脚乱地去厨房拿抹布,伏在地上一下下擦着,从来没那么勤勤恳恳过。

  惶恐不安的心脏让她没法思考贺文翊的变化从何而来。

  贺文翊坐在沙发上,一手搭着抱枕,看着刘姨狼狈的背影,唇角勾起一抹笑。

  漂亮又危险。

  在家里摔个碗算什么。

  迟早有一天他要把这碗摔在黎晴脸上。

  下药下到阎王头上,算原主小舅妈倒霉。

  贺文翊的人生信条向来简洁:

  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。

  人若犯我,打包送走。

  不把小舅那一家子搞得鸡飞狗跳,他就不叫贺文翊。

  贺文翊在心里已经计划好了366种让他们出丑的方式,想想就觉得有乐子。

  “咳……”

  他一个没忍住闷笑出声,又轻咳一声板住脸色。

  刘姨听到这动静下意识回头,却看见贺文翊好端端坐在沙发上,眉梢不带一丝笑意。

  星眸带着寒意瞥向刘姨,她对上黑如墨的瞳孔时立刻回过头继续收拾。

  贺文翊淡淡地抿唇,拿起杯子掩盖自己差点压抑不住的嘴角。

  幸好他变脸熟练,不然就出戏了。

  至于小舅一家——

  等着吧。

  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活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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