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氏没料到他会这么问。

  说实在的,这么多年不见,她这个当母亲的早就不熟悉自己这个小儿子了。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抱着腿叫娘的年纪。

  虽说这些年,娘娘开恩,总能许她家去,但赵氏每每回去,最多能见到的是自己的大儿子。岑二好读书,也有志向,她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,同他也没有什么话讲,只能回去帮他们洗洗衣服,做些吃食。

  赵氏自己也知道,她是有些偏心的,可也不是不爱自己的小儿子,只是相比之下,每次回去她最牵挂的,还是在宫里的太子殿下还有跟她亲近的大儿子。

  当初岑琢下狱,她托了好些人打听,可都打听不到什么消息,后来才询问的太子殿下,她知道这事颇有疑点,但……

  赵氏张了张嘴,不敢去看自己小儿子的眼睛:“娘打听了好些人,可都询问不到,只好打点关系到牢里看你。”

  男人看着她慢慢缩回放在小几上的手,保养得当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,又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。

  他没做反应,只是拎起桌上小巧刻蚀着繁复雕花的小壶,往赵氏空了的茶杯里倒了些。

  赵嬷嬷这才发现自己口确实有些干,可她却没动岑琢给她倾倒的茶水。

  又是一阵沉默。

  “母亲,时候不早了,您先回去吧。”

  这时午时将近,日头升得高了,光线陡然变得锐利明亮。

  一束炽白的光柱,恰好从窗棂的菱形格隙中穿透进来。

  两人说话间,这光不偏不倚,正打在岑琢的侧脸上。

  那光太烈,将他脸部轮廓勾勒得异常清晰。

  白皙的皮肤在强光下近乎透明,能看清他颊边极淡的、因清瘦而微微凹陷的弧度。

  男人的话传进赵氏的耳里,她抬眼看到他的脸,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堵。

  这张脸,依稀还能看出幼时那个孩子的影子。

  想到这,赵氏攥了攥手心,无力感涌上心头。

  两人之间的光,像一道无声的沟壑,刺眼地横亘在眼前。

  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。

  说什么呢?说他父亲和大哥这些天的焦灼,说自己并非不疼他……吗?

  可话到嘴边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
  最终,赵氏所有翻腾的情绪,只化作一个干涩的、带着些许疲态的字:

  “……好。”

  岑琢没再说话,起身,默然引着她往外走。

  他步子不快,保持着恰好一步的距离,既不失礼,也并不亲近。

  回廊短而静,阳光洒在石板地上,白晃晃的。两个引路的内侍远远垂手站着,像没有生命的摆设。

  到了院门处,赵氏脚步迟疑了一下,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不忍猛地涌了上来。

  她回头,看着儿子立在门内光影交界处的身影,那身青衣显得他愈发清寂孤直。

  一个念头冒出来:要不……留下来陪他用顿午饭?哪怕只是看着他也好。

  这念头刚起,赵氏的眼神忽地扫到旁边站着的内侍,脑子里陡然浮现的另一个念头飞快地把先前的愧疚一扫而空。

  这个时辰,殿下该传膳了。

  她伸出去想拉儿子衣袖的手,在半空顿了顿,最终只是抬起来,有些颤抖地,轻轻摸了摸岑琢的脸颊。

  “娘……娘得回去了。”她声音低低的,像是解释,又像是说给自己听,“你……你好生待着,缺什么,短什么,只管让人递话给我。殿下……殿下仁厚,你……你莫要多想。”

  她的手很快收了回来,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点不真实的凉意,不敢再看儿子的眼睛。

  赵氏咬牙转过身,几乎是有些仓促地,沿着来时的路,快步离去。脚步起初有些凌乱,但很快便调整成了不失稳重的小步,

  岑琢一直站在原地,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庑拐角。

  他脸上的触感早已散去,只有被烈日灼照过的皮肤,微微发烫。

  廊下空无一人,方才引路的内侍也不知何时悄然退去了,他缓缓收回目光,转身。

  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,将那一片炽烈的阳光也关在了外面。

  室内陈设简洁到近乎空旷。一床,一桌,一椅,一架书,再无多余之物。

  桌上摆放着文远命人送来的笔墨纸砚,还有那匹所谓“压惊”的天水碧杭罗,色泽清雅,在略显晦暗的室内幽幽泛着光。

  他在桌边坐下,没有去碰那些东西。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,指腹与掌心的薄茧在透过窗纸的柔光下清晰可见。

  “莫要多想……”

 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赵氏临走前的话,嘴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,似笑非笑,最终归于一片更深的沉寂。

  男人闭上眼,背脊挺直如松一动不动,唯有垂在身侧的手,指尖几不可察地,轻轻叩了一下坚硬的椅面。

  窗外的日头略略西偏了些,院子里那株落叶乔木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晃动,在地上投下疏淡晃动的影子。

  四下寂静,只有风声穿过廊檐,发出细微的呜咽。

  ……

  这边的赵嬷嬷刚回了屋里,便瞧见太子殿下已经坐在桌前,旁边的侍女正侍奉在一边。

  因为下午要面见大臣,文远换了一身衣裳。

  这是一套沉香色织金云纹的圆领袍,领口与袖口镶着一指宽的玄色缎边,腰束同色革带,右侧悬着一枚莹润的白玉佩。

  因为嫌麻烦,她没穿外裳。

  “殿下怎么穿得这样单薄,冻坏了可怎么好。”

  见着孩子穿得少,赵嬷嬷不免又开始了往日的念叨,吩咐旁边的侍女拿外裳来披着。

  文远看她忙前忙后,心下有些想笑,对着她调笑似的说了句:“我是脆壳儿做的不成,屋里这样暖,哪能冻着我。”

  恰巧这时侍女把外裳给拿了来,赵嬷嬷接过,转身就要给文远穿上,嗔了她一眼。

  她手上动作不停,嘴里絮叨着:“殿下可不知寒凉的厉害,二公主昨日可就是因着风寒病倒了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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