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文君还不知道敬王已经打定主意盯上她。

  但是她和季家之间的恩怨,已经在舆论场上分出了胜负。

  皇帝的八卦再吸引人,有嘴巴说,也没有命听。

  何况萧允煜与顾文君的事情,暧.昧不清,往下可以编造成男色惑人,君心不稳,往上也说是信任心腹,重视栋梁,仍然有许多可以辩解、议论的余地。

  可是顾家那个没考上会试还没了科举资格的嫡子顾瑾,和季家那个殿试考砸了灰溜溜地不再声响的季诵远,这两个人那档子事,是实打实的。

  数十人都看到了。

  从季诵远和顾瑾姿势纠缠的各种细节,到顾瑾左腿上的痣,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,错不了。

  假不了。

  他们都在京城学坊里读书,同窗过一段时间。

  后来,顾瑾被京城学坊劝退送回江东,季诵远也告病休学待在季家闭门不出。

  这本来是一桩没多少人知道的悬案。

  如今一揭发出来,广而告之。

  所有人才知道,原来当初是他们两个好上了,被学院当众抓.奸抓了个正着,这才一个一个地赶走。

  季家权势比顾家更大。

  所以顾瑾是直接逐出了京城学坊,季诵远还保留学籍,只是明面上不再踏入学坊了。

  这样一看。

  季家的问题更大了。

  户部尚书季沛能保他儿子的学籍资格,就能保他儿子的官位前途。

  百姓们一听,说法就多了。

  “呵!原来这是在把顾文君的事弄出来,给自己的儿子打掩护呢。”

  “知道吗,听说殿试的时候,季诵远就看不起顾状元呢,他觉得那状元郎的位置是自己的,在大殿上就挑衅顾文君……”

  “何止啊,那季诵远连皇帝都敢不敬,直接指着陛下的鼻子骂,非说是看中顾文君的美貌才让顾文君当了状元。”

  “嘶。”胆子再大的,听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。

  “这季家,怎么比皇帝都还嚣张?”

  “哎呀你们都忘了吗,之前季家可是有太后娘娘撑腰的,皇亲国戚,还算是皇帝的长辈呢!”

  管中窥豹。

  以子见父。

  季诵远荒淫无道、目中无人,看这样子,肯定不是一日两日了。连嫡子都是这样一幅德行,更遑论季父户部尚书季沛。

  这让皇帝萧允煜直接把尚书赶回家的事,都看着没有那么匪夷所思了。这症结根本不在顾文君身上。

  而是皇室与季家,本就有矛盾。

  甚至,众人心里还惊诧。

  都说当今皇帝萧允煜是个暴君。

  可皇帝竟然忍到这个份上才呵斥季家,这脾气都算得上好了!

  反而是那些当初议论过皇帝的世家贵族,更不要脸面。

  这事情越传越广,连季诵远殿试发挥失常,冒犯陛下,最后仍然封了个官的事情都被捅出去,成为民间茶余饭后的消遣和谈资。

  这让人不禁觉得。

  明明是季家有问题,陛下也是忍无可忍才开始动手。

  文人书生一派这次彻底倒戈,完全站在皇帝和顾文君这边。当初他们怎么斥责萧允煜暴戾残忍,杀戮成性,现在就是怎么推崇陛下改过自新,向仁向善。

  这些文人墨客讨论起来,也是唾沫横飞,一个比一个的激动。

  “季家只手遮天多时,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,早就该好好整治一番了!”

  “这改制就从他们头上开刀!”

  “顾文君是我等寒门子弟跃上龙门的代表,可季家非要空口白牙地编造生事,打压顾文君的本事,硬说成是以色侍人,诋毁陛下,居心叵测啊!”

  “对!

  “季家其心可诛,真该好好查一查!”

  “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说法,一定和季家脱离不了干系。”

  在暴风中心的季家更是吓得乱了手脚。

  他们做了一千一万的个准备,精心布置仔细策划。

  季大人直接从户部高假,闲赋在家,就是好以整暇,等着看皇帝和顾文君的笑话。

  季沛甚至算计好,萧允煜一把自己赶走,就引起轩然大.波,这声势压不下去,过不了多久,皇帝就会来求着自己回去。

  他本想看看,萧允煜能撑多久。

  小皇帝冷脸呵斥的时候有多嚣张,他就要让对方来求的时候有多恭敬客气。

  可是季沛怎么也想不到。

  这才不到几日,一切都反转了。

  现在萧允煜不仅不可能来求季沛,而且还会宫里乐得看笑话。

  更可怕的是。

  皇帝说不定就会趁势直接拔除季家。

  这股舆论忽然闹起来,沸腾盈天,哪怕是顾文君出手反击,绝对也是陛下有意派人暗暗引导。萧允煜早就对季家厌烦至极,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。

  偏偏。

  这“男男之风”的八卦趣事,就是季家自己引起来的。

  他们把大家对男子与男子之间的好奇心给勾了出来,然而关于皇帝和状元郎的故事,编得再好,也都是掺着假,总觉得不真实。

  而如今,季诵远和顾瑾的事一捅出去,又有细节又有证据,比什么话本故事都要贴合实际,迅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。

  这风潮一起来,就难以再压下去。

  季家自己种的苦果,只能自己吞着咽。

  这招,实在是阴损毒辣。

  接连几日,季家都是灯火通明,一看就知道,里头的人彻夜不眠。

  直到深夜时分。

  主屋里还传来一阵阵“叮铃哐啷”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,更渗人的是,还不时传出男子的凄惨叫痛,哀哀呼唤。

  “爹,我错了……”

  “我真的再也不敢了,爹,再给我一次机会吧……”

  “啊啊啊!”

  在门外守着的下人脑袋一缩,吓得不敢吱声。

  哪怕是远远经过的,也都夹紧大腿,低头快步走开。

  天亮了。

  季沛一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,他手里拿着自己尚书官位的绶带,上面已然溅血。

  说不定到最后,这绶带也迟早被萧允煜收回去。

  季大人的脸上阴云密布,黑成了化不开的墨,让人光是看着都心惊胆颤。里头地上还躺着一个人,正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季家公子季诵远。

  “你是我儿子,我当然会给你机会。”

  季沛沉声:“可是谁给我机会,谁给季家机会?”

  下人们对老爷行礼,弯着腰走进来,扶起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季诵远,把少爷带下去治伤。

  人被带下去,唯独一个下人落单走了出来。

  他低声对季沛说:“季大人,主子给你机会啊,就是不知道季大人能为这个机会付出多少?”

  “你是敬王的人?”

  季沛神色剧变。

  他是已经开始和敬王合作了,但是季沛怎么也想不到,敬王竟然把手伸的这么长。季沛脸色变幻一阵,又慢慢地冷静下来。

  当初他迈出这一步,就没有回头路了。

  萧允煜绝对不可能放过他,放过季家。

  他只有这个选择。

  季沛扔掉户部尚书的绶带,反而冲那个下人拱了拱手,“但凭敬王吩咐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那人示意季沛附耳过来,低语说了些什么。

  “什么?”

  季沛惊诧地皱紧眉,“皇帝中过毒?”而且还是曾经的太后下的毒!

  这件事季太后隐瞒到死都没有吐露,为的就是想要自己把控皇帝,因此连季家都一无所知。

  “可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……”

  “不然季大人以为,顾文君到底是凭什么得到皇帝青眼?顾文君之前在宫里就不是在医治太后,而是医治皇帝!

  但顾文君毕竟不是神医谷向天。蛊毒可以缓解,但不好根治,只要稍加刺激,就能重新激发毒性,甚至让毒变得更加严重。”

  就在季沛听得沉吟之际,那人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季沛手里,

  “季大人还有一位女儿在宫里面吧。”

  想到封了贵妃却遭冷遇的女儿季卿卿,季沛夹紧眉头。

 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。

  敬王是想让他支使女儿在宫里下毒。

  可这么做,无异于是把季贵妃推出去涉险。

  对方却循循善诱,故意暗示,“季大人,成大业者不拘小节啊。为了敬王殿下,为了季家,为了你自己,你好好想想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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