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光教国东部边境,“锈铁丘陵”边缘的无名村落遗址。

  风裹挟着砂砾与灰烬的气息,穿过焦黑的房屋骨架,发出呜咽般的低鸣。

  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烟了,只有残垣断壁诉说着过去的惨剧。

  然而今夜,在曾经村中水井旁的洼地里,却有一点微弱的火光跳动,映照出一个如同岩石般沉默的身影。

  他裹着一件陈旧、布满污渍和无数细密划痕的灰色斗篷,看不清面容,只有斗篷兜帽的阴影下,偶尔闪过两点冰冷、凝固如寒铁的光芒。

  他正用一把粗糙的石片,沉默地打磨着一把短剑的刃口。

  剑身暗淡无光,却有着一种被反复使用、浸透某种东西后形成的暗沉质感。

  火光旁边,随意丢弃着几枚粗糙的、沾染着污绿血迹的劣质铜币,以及几块属于的哥布林下颚骨——这是他唯一会从猎物身上取走的“战利品”,用作计数。

  他没有名字,或者说,他原本的名字早已和那个夜晚一起焚毁了。

  偶尔有在边境讨生活、听说过他踪迹的佣兵或逃犯,会带着敬畏与一丝恐惧,称他为“灰烬”。

  他的动作机械而精准,打磨的声音单调重复。

  直到某一刻,他打磨的动作毫无征兆地停下,头颅微微偏向西北方的黑暗。

  那里,传来极其细微的、泥土被翻动和压抑的窸窣声,以及一种低等生物特有的、贪婪的腥臊气味。

  哥布林。

  一小股,大概五只,或许是循着火光,或许是单纯的游荡至此。

  灰烬无声地熄灭了火堆,将短剑插入腰间的皮鞘,身体如同融入阴影的雾气般从洼地中消失。

  几分钟后,西北方的黑暗中,传来了短暂而急促的声响。

  没有激烈的打斗声,没有哥布林惯常的尖啸,只有几声仿佛被扼住喉咙的“咯咯”声,利器切开皮革与骨骼的闷响,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。

  一切在十秒内归于寂静。

  灰烬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洼地边缘,他用一块破布擦拭着短剑上温热的污血,然后将布随手扔掉。

  他的呼吸平稳得可怕,仿佛刚才只是去取了一瓢水。

  他走回熄灭的火堆旁,却没有重新点燃。

  只是坐在冰冷的石头上,仰头望着被云层遮挡、只露出一片的黯淡星空。

  兜帽滑落些许,露出一张年轻却仿佛被风霜和某种更深重的东西雕刻过的脸庞。

  谈不上英俊,只有岩石般的冷硬,和一双空洞得仿佛吞噬了所有光、只剩下冰冷余烬的眼睛。

  回忆如同跗骨之蛆,在寂静中啃噬。

  那年他七岁或许八岁,记忆早已经模糊。

  村庄很小,很穷,但有着温暖的炊烟和父母粗糙手掌的抚摸。

  他是长子,下面还有一个更小的弟弟和总是跟在他身后、笑起来有酒窝的妹妹。

  父亲是村里的铁匠学徒,母亲操持家务。

  生活清苦,但在圣光教廷偶尔派来的巡回牧师讲述的“天堂”许诺和村民自身的辛勤劳作下,也算有一点微末的希望。

  变故发生在秋收后某个毫无征兆的夜晚。

  尖叫声、哭喊声、木头破裂声和那种他后来刻入灵魂的、尖锐恶心的怪笑声撕裂了夜的宁静。

  父亲抓起打铁的锤子冲了出去,母亲将他和弟弟妹妹死死搂在怀里,躲进存放土豆的地窖。

  透过地窖木板的缝隙,他看到跳跃的火光,看到熟悉的邻居大叔被几根粗糙的矛刺穿,看到村长爷爷的头颅被砸得稀烂……然后,他看到了父亲。

  父亲怒吼着砸碎了一只绿皮怪物的脑袋,但更多的怪物涌上来,棍棒、石头、生锈的刀……父亲倒下了,被淹没在绿色的潮水里。

  弟弟吓得哭出声,虽然母亲立刻捂住了他的嘴,但那细微的声音还是引来了注意。

  地窖的门被粗暴地撬开。

  母亲在最后一刻,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塞进了角落一堆空麻袋下面,用身体挡住了那个角落。他看到母亲被拖了出去,看到弟弟被一只哥布林像拎小鸡一样拎起,然后随意地摔在石磨上……那小小的身体再也没动过。

  妹妹的哭喊声尖利而绝望,被拖向了火光的方向。

  他蜷缩在麻袋下,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,血腥味充满口腔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
  透过麻袋的孔隙,他看到母亲在被拖出地窖前,回头深深地、绝望地看了他藏身的方向一眼,那眼神里有哀求,有诀别,然后,她猛地撞向了地窖入口旁突出的半截犁尖……

  世界在那个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,只剩下血腥味、火焰的噼啪声,和渐渐远去的、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哥布林的怪笑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在麻袋下蜷缩了多久,直到外面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哔剥声和令人作呕的焦糊味。

  他爬出来,村庄已成废墟和坟场。

  他找到父亲面目全非的尸体,找到弟弟小小的、冰冷的身体,找到母亲挂在犁尖上、早已僵硬的躯体……妹妹不见了,连同村里其他女孩和年轻妇女一起,消失了。

  男孩,就这样站在亲人的尸骸与村庄的灰烬中,眼泪早已流干,只剩下一种冰冷、坚硬、如同正在凝固的岩浆般的东西,填满了胸腔,冻结了灵魂。

  仇恨。

  纯粹、极致、不死不休的仇恨。

  他活了下来,像野狗一样在边境挣扎。

  偷窃、乞讨、啃食腐烂的食物,躲避着强盗、魔兽,以及偶尔出现的绿皮影子。

  他只有一个念头:变强,然后杀光它们,一个不留。

  他没有也没机会接触与接受任何正统的骑士训练,没有家族荣耀可以凝聚信念,甚至对圣光那套救赎与天堂的说教在目睹地狱后只剩冰冷的漠然。

  他所有的“信仰”,所有的“自我认知”,都扭曲而固执地指向了一个唯一的目的——复仇。

  或许是极致的情绪与生存的压迫,或许是这个世界那套“信仰塑力”的规则在他身上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显现,某种力量开始在他体内滋生。

  那不是温暖的、鼓舞人心的骑士斗气,而是冰冷的、尖锐的、带着灰烬与血腥味的——复仇斗气。

  这种斗气不擅长防御,不带来恢弘的气势,它唯一的效果就是极致地强化他的攻击性、速度、以及对痛苦的忍耐力。

  它将他的杀意淬炼成刃,将他的痛苦转化为动力。

  每一次挥剑,每一次潜伏,每一次忍受伤痛,支撑他的不是守护的誓言,而是那夜的地狱景象和妹妹远去的哭喊。

  他猎杀哥布林。

  只猎杀哥布林。

  一次次……一次次……

  从最初凭借陷阱和偷袭对付落单的个体,到后来可以冷静地设伏剿灭小队。

  他了解它们的习性,了解它们的弱点,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夺走它们的生命。

  他的装备简陋,但每一次攻击都直奔要害。

  他的眼神冰冷,只有在哥布林在他刀下临死前,那空洞的眼底才会闪过一丝近乎愉悦的、令人胆寒的光芒。

  他成了哥布林的天敌,也成了边境地带一个令人不安的传说。

  他不在乎钱财,不在乎名声,只在乎那些绿皮杂碎死了没有。

  他的存在本身,就像一道由仇恨与痛苦凝成的伤痕,行走在大地之上。

  灰烬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,眼中的空洞重新被冰冷的专注取代。他摸了摸腰间皮袋里新增的下颚骨片,感受着那复仇斗气在体内如同冰河般缓缓流淌。

  巢穴……总是有巢穴。

  杀得再多,但似乎巢穴无穷无尽,总会有新的杂碎爬出来。

  他站起身,灰色斗篷融入夜色。

  他循着刚才那几只哥布林来时的细微痕迹,如同最耐心的猎手,向着丘陵更深处,向着那可能隐藏着更多罪恶与痛苦的黑暗源头,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。

  他的复仇之路,似乎永没有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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