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烈到凌霄宗的那天,迷路了三次。

  第一次是在山门口——接引弟子让他稍等,转身去通报。就这一转眼的功夫,秦烈看着山道旁一块刻着“剑道至简”的石碑入了神,等回过神来,接引弟子已经不见了。

  他在山门口转了好一会儿,最后被巡逻的执法堂弟子当可疑人物拦下了。

  第二次是在主峰广场——玄镜真人亲自接待,领他去客院。路过试剑台时,台上有两个弟子正在切磋剑法,秦烈脚步一顿,盯着看了足足一刻钟。等看完了,玄镜真人早已走远了。

  第三次最离谱。他总算是找到了客院,放下行李想出来转转,结果在回廊里绕了三圈,又绕回了原地。

  最后还是顾长风找过来,才把他领回了正路。

  “秦师兄,”顾长风无奈道,“你就不能好好跟着人走?”

  秦烈面无表情:“那些剑法,破绽太多了。”

  顾长风:“……”

  得,这位眼里只有剑。

  秦烈确实是个剑痴。在天剑宗,他是出了名的“除了剑什么都记不住”。出门必迷路,吃饭常忘记,连自己洞府都经常走错。

  但他的剑道天赋极高,二十三岁筑基后期,一手《焚天剑诀》练得炉火纯青,曾正面硬撼金丹初期而不落下风。

  这次来凌霄宗,名义上是交流学习,实则就是想见识诛仙剑——白玉京回去后闭门不出,对那日一战只字不提,越发勾起了秦烈的好奇心。

  “那个林渺,现在何处?”秦烈问道。

  顾长风警惕了起来:“你要干嘛?”

  “切磋。”

  “秦师兄,”顾长风认真道,“林剑子才炼气三层,你筑基后期,这怎么切磋?”

  “我把修为压到炼气三层。”秦烈理所当然地说。

  顾长风扶额:“你压到炼气三层,剑道感悟、战斗经验也压不了啊。”

  “那她可以把诛仙剑拿出来。”秦烈理直气壮,“兵器也是实力的一部分。”

  顾长风没话说了。

  他知道秦烈的性子——认准的事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
  “我先带你去见她。”顾长风妥协了,“但你要答应我,不能动手。至少……不能第一天就动手。”

  秦烈想了想,点头:“行。”

  两人来到灵草园时,林渺正在做一件很无聊的事。

  她在教赤焰蟒翻跟头。

  巨蟒盘成蚊香状,艰难地试图把尾巴尖从身子底下掏出来,试了几次都失败了,急得嘶嘶叫。

  林渺蹲在旁边,耐心指导着:“先松开头,对,然后往左边滚……”

  秦烈站在篱笆外,看到这一幕,嘴角抽了抽。

  这就是诛仙剑主?

  顾长风轻咳一声:“林剑子。”

  林渺抬起头,看到了两人,站起身:“看病?”

  “不是。”顾长风忙道,“这位是天剑宗秦烈师兄,来交流学习的。”

  林渺点点头,对秦烈道:“坐吧。”

  院子里只有两个石凳,顾长风让给了秦烈,自己站着。

  秦烈坐下,目光直接落在了林渺背后那柄“烧火棍”上。

  “这就是诛仙剑?”他问道。

  “嗯。”林渺把剑解了下来,放到桌上。

  秦烈伸手想碰,剑身忽然微震,一股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。

 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,眼睛亮了:“好剑!”

  林渺把剑拿回来,重新裹好:“它不太喜欢生人。”

  秦烈也不介意,盯着剑看了好一会儿,才道:“我想跟你切磋。”

  林渺还没说话,顾长风先急了:“秦师兄!说好不动手的!”

  “只是切磋。”秦烈认真道,“我不会伤她。”

  林渺想了想:“怎么切磋?”

  “不用修为,不用灵力,只用剑招。”秦烈从储物袋里掏出两柄木剑,“点到为止。”

  这倒是很公平。

  木剑无锋,不会伤及性命。纯比剑招,也不涉及修为压制。

  顾长风松了口气,看向了林渺。

  林渺接过木剑,掂了掂:“在这?”

  “就在这。”秦烈走到院子中央,摆开了架势。

  他虽然性格耿直,但剑道造诣确实是高。即便拿着木剑,即便刻意收敛,那股凌厉的剑意依旧扑面而来。

  林渺握着木剑,站姿随意。

  秦烈眉头微皱:“你不用起手式?”

  “不会。”林渺实话实说道。

  秦烈:“……”

  他深吸了一口气:“那我要攻了。”

  话音刚落,木剑刺出。

  简单的一记直刺,却快如闪电,封死了所有退路。

  这是《焚天剑诀》的起手式“星火燎原”,看似简单,实则蕴含十三种变化,无论对手如何应对,都能顺势变招。

  顾长风心头一紧——秦师兄这是动真格的了!

  林渺并没有退。

  她甚至没看那刺来的木剑,而是侧身,抬手,将木剑斜斜一撩。

  动作不快,但时机精准得可怕。

  “铛!”

  两柄木剑相撞。

  秦烈脸色微变。

  他这一剑的十三种后续变化,竟全被这一撩封死了!

  就像一条奔流的大河,突然被一块巨石拦住去路,只能够改道。

  他手腕一翻,变刺为削,剑光横扫。

  林渺还是不退。

  她向前半步,木剑竖在身前,轻轻一挡。

  “砰!”

  又是一声轻响。

  秦烈感觉自己的剑势像撞上了一堵墙,所有力量被卸得干干净净。

  他眼中战意更浓,剑招一变,木剑化作漫天剑影,笼罩了林渺周身。

  这是《焚天剑诀》的杀招“焚天煮海”,虽用木剑施展,威力十不存一,但精妙不减。

  顾长风看得眼花缭乱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。

  林渺终于动了。

  她没用什么精妙剑法,只是握着木剑,左挡一下,右格一下,前劈一下,后扫一下。

  动作笨拙,毫无章法。

  像小孩儿在挥舞树枝。

  但就是这笨拙的挥砍,每一次都精准地撞在秦烈剑势最薄弱处。

  “铛铛铛铛——”

  木剑碰撞声密集如雨滴。

  秦烈的剑势越来越快,林渺的应对却越来越慢。

  慢到后来,她甚至闭了眼。

  全凭感觉。

  十息后。

  秦烈忽然收剑,后退三步。

  他脸色涨红,不是愤怒,而是激动。

  “你……你怎么做到的?”他声音发颤,“我的每一剑,你好像都知道会攻向哪里?”

  林渺睁开眼,想了想:“看出来的。”

  “看出什么?”

  “破绽。”林渺认真道,“你的剑法,有二十七处破绽。刚才用了十三招,露出了九处。我打的是那九处。”

  秦烈瞳孔骤缩。

  二十七处破绽?

  《焚天剑诀》是天剑宗镇宗剑法之一,他苦练了十年,自认已臻化境。这女人竟说有二十七处破绽?!

  “你说说看。”他咬牙道。

  林渺也不客气,拿起木剑,随手比划着。

  “第一式‘星火燎原’,起手时腕部下沉三分,导致剑尖上挑半寸,这里是破绽。”

  “第二式‘烈火烹油’,转身时重心不稳,左脚虚浮,这里是破绽。”

  “第三式……”

  她一一道来,每说一处,秦烈脸色就白一分。

  说到第十五处,秦烈额头已冒冷汗。

  说到第二十七处,他腿一软,坐地上了。

  不是吓的,是……顿悟了。

  那些困扰他多年的瓶颈,那些隐隐感觉到却无法解决的滞涩,原来都是破绽!

  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说不出话。

  林渺放下木剑,倒了杯水给他:“喝口水吧。”

  秦烈接过,一饮而尽。

  他抬头,看着林渺,眼神复杂:“你……你真是炼气三层?”

  “嗯。”林渺点头。

  “你这眼力……”秦烈苦笑道,“我师尊都没看出来这么多破绽。”

  林渺没接话。

  她这眼力,不是练出来的。

  是“操作台”给的,或者说,是她这个“先天道体”自带的。

  能看到本质,看到法则,看到……破绽。

  秦烈坐了一会儿,忽然站起来,深深一揖。

  “多谢指点。”他郑重道,“今日之恩,秦某铭记。”

  顾长风在一旁都看傻了。

  说好的切磋呢?

  怎么变成现场教学了?

  而且秦烈这态度……简直是执弟子礼!

  秦烈却不在意,他性格直,谁对他好,他就对谁好。林渺点破他剑法破绽,等于帮他扫清了前路障碍,这是天大的恩情。

  “林剑子,”他认真道,“我在凌霄宗会待一个月。这一个月,我能常来请教吗?”

  林渺想了想:“诊金一次十枚上品灵石。”

  秦烈毫不犹豫:“行!”

  顾长风扶额。

  得,又一个送钱的。

  从那天起,秦烈成了灵草园的常客。

  他不光自己来,还带来了几个天剑宗同门——都是剑痴,听说这里有位能一眼看破剑法破绽的高人,纷纷前来“求诊”。

  灵草园前所未有的热闹。

  每天都有天剑宗弟子拿着木剑比划,林渺坐在石凳上,一边嗑瓜子一边点评:

  “手腕再沉三分。”

  “腰没转到位。”

  “这一剑慢了。”

  被点评的弟子不仅不恼,反而如获至宝,认真记下。

  诊金照付,十枚上品灵石一次,童叟无欺。

  赵长老数灵石数得合不拢嘴:“丫头,你这生意越做越大了。”

  林渺却是有些烦了。

  她不是烦教人,是烦这些人太吵,打扰到她修炼了。

  于是她定了个规矩:每天只接三位“病人”,每位最多一刻钟。

  天剑宗弟子们不但没意见,反而更加珍惜这宝贵的一刻钟,来之前都把自己最困惑的问题整理好,力求效率最大化。

  秦烈来得最是勤。

  他不但请教剑法,还开始帮着打理灵草园——虽然,经常是帮倒忙。

  比如给紫星兰浇水,差点把它淹死。

  比如帮赤焰蟒梳鳞片,梳掉了一小片鳞。

  比如想给园子除草,结果把一株珍稀的“月光藤”当杂草拔了。

  每次犯错,他都一脸无辜:“我看着都差不多……”

  林渺懒得说他,只罚他去打扫院子。

  秦烈倒也老实,让扫就扫,扫得还挺干净的。

  一来二去,他跟灵草园的“原住民”也混熟了。

  赤焰蟒不再对他吐信子,偶尔还会用尾巴尖拍拍他,表示友好。

  紫星兰虽然还是不让他碰,但至少不再甩叶子抽他了。

  最神奇的是,某天秦烈练剑时,紫星兰居然用叶子“指指点点”,好像在点评他的剑招。

  秦烈大惊:“这草……成精了?”

  林渺淡定道:“可能是吧。”

  秦烈盯着紫星兰看了半天,忽然道:“它刚才指的那处,确实是我剑法的破绽。”

  林渺:“……”

  这草,越来越聪明了。

 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。

  林渺的修为,终于摸到了炼气四层的门槛。

  那股透明气流已经凝实如丝线,在经脉中缓缓流淌时,会发出极轻微的“嗡嗡”声,像琴弦震动。

  她感觉,突破就在这几日了。

  这天傍晚,秦烈又来了。

  他没练剑,而是提着一坛酒。

  “林剑子,”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,“明日是我生辰。在天剑宗时,师尊都会陪我喝一杯。今年……你能不能陪我喝?”

  林渺看了他一眼,点了点头。

 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,秦烈倒了两碗酒。

  酒是烈酒,入口辛辣,但回味甘醇。

  秦烈喝了一大口,忽然道:“林剑子,你知道我为什么痴迷于剑道吗?”

  林渺摇了摇头。

  “我出身于凡界,家里是开武馆的。”秦烈望着夜空,声音低沉,“八岁那年,家乡遭了匪患,父母为了保护我和妹妹,死在匪徒刀下。我抱着妹妹躲在地窖里,听着外面的惨叫,发誓要变强。”

  他顿了顿:“后来天剑宗长老路过,说我根骨不错,带我上山。从那天起,我就知道,这辈子我只剩下剑了。”

  林渺静静听着。

  “剑很公平。”秦烈又喝了一口,“你付出多少,它就回报多少。不会背叛,不会欺骗,永远不会。”

  他看向林渺:“所以你明白吗?当你说出我剑法的破绽时,我有多感激。那就像……有人帮我擦亮了眼睛,让我看得更清楚。”

  林渺举碗,跟他碰了一下。

  两人对饮。

  月光如水,酒香四溢。

  “其实,”秦烈忽然笑了,“我这人除了剑,什么都记不住。路痴,脸盲,连昨天吃过什么都想不起来。但剑招,我看一遍就不会忘。”

  他自嘲道:“师尊说我是天生的剑种,也是天生的傻子。”

  林渺想了想:“傻子也挺好。”

  秦烈一愣,哈哈大笑:“对,傻子挺好!”

  他又倒了一碗,忽然道:“林剑子,我明天就要走了。”

  林渺看向了他。

  “宗门传讯,有任务。”秦烈道,“这半个月,多谢你了。”

 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:“这是我这些年练剑的心得,还有一些剑道感悟。你虽不专修剑道,但看看或许有用。”

  林渺接过:“诊金结清了,不用给这个。”

  “不是诊金。”秦烈认真道,“是朋友的礼物。”

  林渺沉默片刻,收下了:“多谢。”

  两人又喝了几碗。

  秦烈酒量一般,很快就醉了,趴在石桌上说着胡话。

  “林剑子……以后来天剑宗……我请你喝酒……”“诛仙剑……真好……但我更喜欢我的‘焚天’……”“你那个草……能不能送我一片叶子……”

  林渺赶紧让顾长风过来,把他领走了。

  顾长风架着醉醺醺的秦烈离开时,秦烈还回头喊了一句:

  “林剑子!以后……常联系!”

  声音在夜色中飘散。

  林渺站在院子里,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。

  月光洒在她身上,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。

  朋友吗?

  她好像……是交了个朋友。

  回到屋里,她拿出了那枚玉简。

  神识沉入。

  里面确实是秦烈练剑的心得,从最基础的握剑姿势,到高深的剑意感悟,事无巨细。

  字迹潦草,有些地方还有涂改,显然是想到什么写什么。

  最后一段,秦烈写道:

  “剑道至简,唯心而已。林剑子,你眼力超凡,但你的心……好像缺了点什么。我不是说你不好,就是感觉……你太冷静了。剑需要热血,需要冲动,需要那种‘虽千万人吾往矣’的傻气。你太聪明了,聪明人练不好剑的。不过没关系,你本就不是剑修。你是……医修?符修?丹修?算了,管他呢。反正,你是我的朋友。”

  林渺看完,沉默良久。

  她小心地收起玉简,盘膝坐下,开始修炼。

  这一次,她不再刻意去引导那股透明气流,而是放任它自行运转。

  气流流过经脉,流过脏腑,流过四肢百骸。

  她忽然想起秦烈的话。

  “剑需要热血,需要冲动……”

  她呢?

  她需要什么?

  成为剑子,开诊所,治病救人,修炼突破……看似主动,实则被动。

  她到底想修什么道?

  气流越转越快。

  经脉处传来细微的胀痛,但是她没有停下。

  脑海中,“操作台”忽然弹出提示:

  【检测到宿主心境波动。隐性修复进度:0.75%。】

  【建议:遵从本心,道法自然。】

  本心……

  她的本心是什么?

  她来到凌霄宗,成了剑子,有了修为,有了朋友,有了……一株会骂人的草。

  好像……也挺好的。

  体内气流忽然一震。

  然后,毫无征兆地,突破了。

  炼气四层。

  这一次,依旧没有天地异象,没有灵气灌体。

  只是那股透明气流,从三缕,变成了四缕。

  更加凝实、纯净。

  林渺睁开眼,摊开手掌。

  看到四缕气流在掌心汇聚,凝成一个淡淡的光球。

  光球缓缓旋转,散发出温暖的气息。

  她忽然明白了。

  她的道,或许不是剑,不是丹,不是符。

  而是……生命。

  让枯木逢春,让灵植开智,让人突破瓶颈,让剑法圆满。

  这就是她的道。

  她收起光球,推开了窗。

  天快亮了。

  晨光微熹中,紫星兰舒展叶片,吸收着第一缕朝阳。

  赤焰蟒盘在它旁边,睡得正香。

  园子里,万物生长。

  林渺深吸了一口气。

  炼气四层了。

  虽然离筑基还差很远,但总算又近了一步。

  她转身,拿出了符纸和符笔。画了一张传讯符,上面写着:“秦烈,生辰快乐。酒钱欠着,下次还。”

  符纸化作流光,飞向了天际。

  她笑了笑,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。

  今天,应该也会有病人来吧?

  没关系。

  慢慢来。

  她的道,还长着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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