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五层,警报声不是断断续续的提示音。

  红色的警示灯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惨白。

  沙瑞金手里抓着那部保密电话。

 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来,流进衣领,但他没去擦。

 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他身上。钱卫国那双混浊的老眼瞪得就要裂开,李云飞咬着牙关,腮帮子上的肌肉突突直跳。

  只有林峰背对着众人,十指在键盘上敲出一片残影,屏幕上的进度条卡在最后的临界点,正在疯狂闪烁红框。

  能源不够。

  这就是死局。

  沙瑞金没有深呼吸,甚至没有停顿。

  他拇指用力按下了那个直通省电力调度中心的按键。

  只有一声盲音。

  电话接通。

  “我是沙瑞金。”

  “现在,立刻启动一级电力响应。”

  电话那头的调度中心主任显然在值班,声音有些发懵:“沙书记?这……一级响应需要提前报备,而且……”

  “听清楚我的话。”沙瑞金直接打断,“除星宇集团专线,切断京州全域供电。”

  “包括高新区、光明区、所有工业园。”

  “甚至省委大院。”

  “全部拉闸。”

  电话那头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,紧接着是椅子翻倒的声音和调度主任变了调的尖叫:

  “沙书记!您知道这后果吗?全城大停电!交通、网络、医院备用电源如果不及时跟上……这会出大乱子的!省委大院那边还在连夜开会……”

  “还需要我重复第二遍吗?”

  沙瑞金对着话筒怒吼,脖子上的青筋暴起。

  “出了事,我沙瑞金这颗脑袋顶着!把我的乌纱帽摘了也得把这几秒钟的电给我供上!”

  “执行命令!”

  “啪!”

  三秒。

  仅仅三秒。

  京州,这座常住人口过千万的庞大都市,正在经历它历史上最惊心动魄的时刻。

  夜晚的cbd原本流光溢彩,无数写字楼灯火通明。

  突然,光亮消失了。

  没有过渡,没有闪烁。

  从城市的最中心开始,黑暗如同墨汁泼洒,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蔓延。

  繁华的步行街陷入漆黑,巨大的LEd广告牌骤然熄灭。

  高架桥上的路灯整齐划一地死去,只剩下车流惊慌失措的车灯。

  工厂里的机器停止轰鸣,流水线停摆。

  居民楼里的万家灯火,在一瞬间被这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抹去。

  整个京州,瞎了。

  与此同时。

  星宇集团地下五层。

  “轰——”

  沉闷的电流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

  那不是普通电流的声音,那是足以驱动一座城市的庞大能量,被强行压缩进这栋大楼,灌入那台黑色立方体的嘶吼。

  粗大的超导电缆在震动,那是物理层面的震动。

  “女娲”核心区域,那团原本濒临熄灭的暗红,骤然爆发出刺瞎人眼的纯白。

  这不是光。

  这是能量高密度聚集产生的辐射。

  “电压回升!功率满载!”

  林峰没有回头,声音冷硬得像机器。

  “磁场约束,加压。”

  “分子重构,锁定。”

  他的手指狠狠敲下那个回车键。

  “凝固。”

  一声轻响。

  所有警报声戛然而止。

  那团足以融化钢铁的白光,突然向内坍塌。

  不是消散,是被吃掉了。

  实验室的备用照明亮起。

  没有人说话。

  只有设备散热扇还在疯狂转动,发出呼呼的风声。

  所有人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,僵硬地转动脖子,看向操作台的中心。

  那里悬浮着一样东西。

  一个黑色的圆球。

  只有拳头大小。

  它黑得不正常,没有反光,没有阴影,那种黑仿佛在视觉上挖掉一块空间。

  它就这样静静悬浮着,无视了地心引力。

  “成……成了?”

  钱卫国往前挪了一步,老头子的腿在打摆子,手里那根还没捂热乎的新拐杖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
  林峰从椅子上站起来,转过身。

  他脸上没有什么狂喜,只是稍微松了松衬衫领口,那里被汗水浸湿了一块。

  “这就是‘夸父’的心脏。”

  林峰随手抓过那个黑球。

  这一幕把周围的专家吓得心脏骤停,生怕他手一滑把这宝贝给摔了。

  “强相互作用力约束器。”

  林峰把黑球在手里掂了掂,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菜市场买了个西瓜。

  “哪怕把这玩意儿扔进核爆中心,它连皮都不会蹭破一点。有了它,我们就能在地球上把太阳关进笼子里。”

  “噗通。”

  钱卫国直接坐在了地上。

  这位平日里脾气火爆、连首长面子都不给的科学泰斗,此刻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嚎啕大哭。

  没有任何形象,鼻涕眼泪糊了一脸。

  “看见了……老子看见了……”

  钱卫国一边哭一边笑,双手在空中乱抓,想要去触碰那个黑球,却又不敢亵渎。

  “有生之年啊!”

  周围那群头发花白的院士们,一个个也没好到哪去。

  有人摘下眼镜拼命擦泪,有人扶着墙才勉强站稳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的物理公式。

  沙瑞金靠在控制台上,感觉双腿发软,背后的衬衫已经湿透,凉飕飕地贴在背上。

  他赌赢了。

  拿全城的电,拿自己的政治生命,赌赢了这一把。

  李云飞大口喘着粗气,眼神死死盯着林峰手里的那个黑球,那是贪婪,是狂热,是看见国家崛起希望的野心。

  “林峰。”

  祁同伟站在角落阴影里,看着那个被这群国宝级老人围在中间的年轻人。

  这一刻,他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权力。

 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,为了半个级别的晋升机关算尽。

 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。

  一句话,就能让封疆大吏发疯。

  一个念头,就能让千万人口的城市陷入黑暗。

  不需要阴谋,不需要站队。

  这就是真理的力量。

  这就是真正的——胜天半子。

  “沙书记,李部长。”

  林峰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情绪宣泄。

  他把那个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黑球随手抛给钱卫国,吓得老头子飞身一扑,用胸口死死护住。

  “心脏有了,骨架也得搭起来。”

  林峰走到一张空白的图纸前,拿起一支马克笔。

  “既然全城都停电了,也别浪费这次机会。”

  他拔开笔盖,刺啦一声在纸上划出一道粗线。

  “通知外面,从现在起,这里是军事禁区。”

  “我要开始搭建‘夸父’反应堆的主体。”

  “二十四小时内,我要让京州,用上核聚变的电。”

  李云飞猛地抬头,眼珠子里全是血丝。

  “二十四小时?这怎么可能?基建都不够时间!”

  林峰转过头,那张年轻的脸上,只有一种令人生畏的理所当然。

  “用‘女娲’打印。”

  “只要能源管够,我就能把时间压缩到极致。”

  “既然沙书记敢给我断电,那我就送沙书记一份大礼。”

  林峰手中的笔尖点在图纸中央。

  “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。”

  “我要让全世界看看,什么叫龙国速度。”

  地下室里再次陷入死寂。

  紧接着,是比刚才更加粗重的呼吸声。

  这群疯子。

  这群彻底被林峰带疯了的科学家和官员们,眼睛里再次燃起了绿油油的光。

  那是饿狼看见肉的眼神。

  也是凡人,妄图窃取神火的眼神。

  此时,京州街头。

  黑暗中,无数车辆拥堵在路口,警笛声此起彼伏。

  有人在咒骂,有人在恐慌,有人在社交媒体上疯狂发布“京州末日”的谣言。

  他们不知道。

  就在他们脚下几百米的深处。

  一颗真正的太阳,即将被点燃。

 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,甚至连晚饭都还没吃。

  “咕噜。”

  一声不合时宜的肚子叫声响起。

  林峰揉了揉肚子,看向旁边已经傻掉的省府秘书长。

  “有泡面吗?红烧牛肉味的。”

  “加个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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