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道口拐角处二度传出来的声线,属于是英气飒爽的那款,大多数人都能辨认出属于谁。

  昨儿才被人家拜托过,不至于过一个晚上就忘了任务委托人的声音,她的喊话,让观众们即将冷却的热情又重燃了起来。

  俗话总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,凑热闹的亦是如此,很快就有人离开座位朝舞台方向进发。

  是个男生,他手里同样拿着只折纸天鹅,由于他是某个班里的风云人物,所以在他牵动之下,跟他一个班级的同学也起身跟在他身后。

  一旦队伍有了规模,那在国人的惯性里,会迅速自发组织起秩序,并且加入到其中壮大规模。

  这兴许是随大流的一种表现方式,但在这种气氛加持下,却是不能将它冠以贬义性质。

  大礼堂内出现了壮观的一幕,一条长长的队伍整齐缓步行进着,越下观众席位的台阶,队首很快被侧方隐藏通道吞没,而后又出现在舞台上。

  他们像是约好了一般,重复的做着三件事。

  来到桌子前将自己的纸天鹅摆好;冲着通道口那儿低垂着脑袋的少女说声‘加油!’;井然有序的从另一侧隐藏通道离开舞台。

  有些个别比较话痨的,还趁机夹了几句私货,那些言语也尽数是鼓励,没有人愿意在这种氛围中,还冒头跳出来给人家难堪。

  一个人占用三四秒的时间,千几百号人下来生生耗费了七八十分钟,食堂打饭的队伍都没排得那么久过,可处于队末的那些同学却没有丝毫不耐烦。

  仅仅只是举手之劳便能传达出的善意,少年少女们并不会吝啬。

  虽说还有个别同学,自始至终待坐在观众席处没有动弹,不过并不影响最终的成果。

  那两张拼凑在一起的桌子,上面密密麻麻摆放了难以计量的折纸天鹅,层层叠叠铺满整个台面,一眼看过去十足的壮观。

  这跟千纸鹤带给人的感受略有不同,一个人折一千只千纸鹤,跟一千个人各折一只纸天鹅,其区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。

  现在只希望怯懦少女没有强迫症吧,不然看到这一桌子形状各异的纸天鹅,怕她承受不住真跑路了。

  噢!确认了,她没有强迫症。

  早在不知道第几个人对她说‘加油’的时候,她已经抬起了低垂着的脑袋。

  亲眼见证了那越堆越多的纸天鹅,目睹了一个两个...几百上千个笑容,亲耳听到那声线各异的祝福声,怯懦少女破防了。

  一道道声音穿透耳蜗径直击打在心房上,一个个不带丝毫讥讽与恶意的微笑,映入眼眸后又反馈给大脑。

  这些种种将她的情绪搅得一塌糊涂,连泪水从眼睑里夺眶而出都不自知。

  这些人每一个何佳儿都不认识,她在过往里从未有过朋友,除了有限几个交集比较密切的人以外,她甚至都数不出十个同学的名字。

  可越是这样,带给她的震颤便越强烈,越令得她不知该如何面对。

  是接受?还是逃避?

  何佳儿无法抉择,她求助的望向身边的女孩,迎上的是灿烂无比的笑脸,同时还听到对方狡黠的声音。

  “这才哪到哪啊?去吧,挨个拆开来看看他们给你准备的礼物。”

  林晓雅指着那一桌子的纸天鹅,轻轻推了怯懦少女一把,将最后的一点勇气赋予给她。

  何佳儿顺势朝前踏出一步,又回过头来看向林晓雅,被泪水浸湿的眼眸依旧有些畏惧。

  林晓雅倍感无奈,原本还想让对方独自走这一程的念头被冲垮,她也朝前跨出一步。

  腿脚不便使得她脚步略显狼狈,可她的手再度紧握上去之后,却给了何佳儿无比的安定。

  两名少女携手同行,终于走出了被昏暗笼罩的阴霾,当踏出第七步后,她们的身影彻底暴露在舞台闪亮的灯光下。

  又一步两步,直到两人来到桌子前,林晓雅这才松开了紧握着的手,示意怯懦少女可以拆礼物了。

  望着密密麻麻的纸天鹅,何佳儿的双手缓缓抬起,能看出来它们微微颤抖着,好几次都僵在半空中停滞不前。

  足足过了半分钟,少女的手才终于触碰到最边缘的那只纸天鹅,她小心翼翼的捧起,可却不敢拆开来。

  她再次回过头看向身旁的林晓雅,却是不何时她已经退到一旁,视线毫无阻碍的跟台下观众对视上。

  一瞬间,少女便本能的想别过头去,她还无法适应直视着谁,更何况还是乌央乌央那么大一片人。

  可没等她有所行动,她的视线便跟观众席位的某个同学撞上了,在对方那双眼睛里,她能看到的全是鼓励,将她的本能反应生生止住了。

  而后,她的目光开始横移,缓慢又谨慎的望向其他人,原本还有些畏惧的情绪,被那一双双透露出真挚情感的眼眸彻底淹没。

  直到扫视完全场,几乎跟每个人都对视了一遍,怯懦少女那颗悬着的心方才算安稳落下了。

  手里本该轻飘飘的折纸变得有些许沉重,可那不再是压垮骆驼的稻草,而是切实能感受到的实质性善意。

  她小心的拆开了手中的纸天鹅,每一个动作都是轻柔无比,似乎是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好,会是虚假的一触就破。

  只是那种情况并不会发生,一张绘有画作的纸张在她手里摊开,上面是黑色线条勾勒出密密麻麻人物简笔画,正是昨天下午纸飞机雨的那幅。

  可它此刻却跟原先不一样了。

  居中漆黑深坑上方坠落的少女有了变化,她的背后长出一双翅膀,且那双翅膀涂抹了颜色,那是鲜艳的红。

  不止是少女图不同了,围在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形图案里头,有一道身形也被涂抹了同样的色彩。

  而且在那张本该空白一片的脸上,此刻已是落有表情,简单的几笔勾出一张笑脸。

  两抹红色在整体黑白的纸张里显得极为突兀,让人一打眼便难以移开目光。

  何佳儿怔怔的望着画作发呆,而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,将纸张小心放下后,重新拾起下一只纸天鹅拆开。

  依旧是动作轻柔,纸张很快被铺开,跟上一张情况一样,坠落的少女长出了翅膀,人群中某处有个人像多了笑脸。

  唯一的区别是颜色,这次是淡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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