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谷重归死寂。

  那三尊钢铁神明离去的余威,却化作无形的巨手,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喉咙。

 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金属烧灼后的奇异味道,呛得人眼角发酸。

  发射架还在发出不甘的“噼啪”声,被烧得通红的金属在夜风中缓慢冷却,像三具巨大骸骨的指节。

  魏和尚扶着冰冷的岩壁,腿肚子还在不受控制地打转。

  他张了张嘴,耳朵里是持续不断的尖锐蜂鸣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  他只能看见段鹏那张隐藏在阴影里的侧脸,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。

  他知道,历史,在刚才那一瞬间,被掰弯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弧度。

  ……

  海岸指挥部。

  所有屏幕在强光过后,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雪花。

  当画面恢复时,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。

  “全军通讯静默。”

  赵刚的声音通过广播,传遍了整个喧嚣的海滩。

  “原地待命。”

  “等待……胜利的火光。”

  海滩上,数十万亢奋的战士在命令下,强行压下心中的狂跳,渐渐安静。

  他们不再嘶吼,只是不约而同地,将目光投向了东方,投向了那片漆黑的大海。

  所有人都明白,政委口中的“火光”,将不会在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燃起。

  指挥部内,李云龙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,烟灰掉在军靴上都毫无察觉。

 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,来回踱步,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。

  他不看屏幕,只是死死盯着墙上的挂钟。

  那秒针每一次的跳动,都像一记重锤,砸在他的心上。

  “报告,一号弹,脱离大气层,进入预定轨道,姿态稳定。”

  “报告,二号、三号弹,二级助推器分离成功,进入末端制导修正。”

  林浩的声音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节拍器,冷静、精准,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。

  他面前的控制台上,三条猩红的弹道轨迹,像三柄悬在世界头顶的利剑,正以一个无可阻挡的角度,斩向那片岛屿。

  “预计抵达时间,九分钟。”

  李云龙猛地停下脚步,将烟头狠狠摁灭在桌上。

  九分钟。

  十四年的血海深仇,三千万同胞的冤魂,都浓缩在了这最后的九分钟里。

  ……

  白宫,椭圆形办公室。

  “上帝……他们真的干了!”

  马歇尔将军一把抓起桌上的紧急电文,那张向来沉稳的脸,此刻写满了震惊与骇然。

  罗斯福总统的轮椅滑到巨大的地球仪前,他的手指在太平洋上空颤抖,最终,停在了日本列岛的位置。

  “‘外科手术’……”

 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,声音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与狂喜的复杂情绪。

  “他们……他们真的有一把能切开地狱的手术刀。”

  办公室里,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
  他们忽然意识到,从东方那三道火光升起的一刻起,这个世界战争与和平的规则,已经被彻底改写。

  旧时代的霸主,还在为是否要打开潘多拉魔盒而犹豫。

  而新生的巨龙,已经用自己的方式,向世界宣告了它的獠牙。

  ……

  日本,东京,帝国大本营。

  地下三百米的指挥所,已然乱成一锅沸粥。

  “拦截!为什么不拦截!帝国防空部队都是饭桶吗!”

  一名佩戴将星的指挥官,揪着雷达兵的衣领,疯狂地咆哮。

  “将军阁下……来不及了!”雷达兵的声音已经完全变调,带着哭腔,“它的速度……超过了我们所有武器的响应极限!它……它不是武器!是神罚!!”

  屏幕上,那三个巨大的红色光点,已经近在咫尺。

  它们突破最后一道云层,以一种蔑视一切物理法则的姿态,垂直砸下。

  那一瞬间,指挥所里所有的咆哮、哭喊、尖叫,都消失了。

 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

  那名将军松开了手,身体僵硬地抬起头,看向了头顶那厚达数百米的钢筋混凝土穹顶。

  他什么也没看到。

  但他感觉到了。

 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被碾碎前的渺小与绝望。

  没有火光。

  没有爆炸。

  指挥所里所有的灯光,只是猛地闪烁了一下。

  紧接着,一股无法形容的压力,从地底深处传来。

  那不是声音,也不是震动。

  是一种纯粹的、蛮横的“湮灭”。

  它先是让所有人的耳膜瞬间穿孔,然后,从脚底开始,将骨骼、内脏、血肉,一寸寸地,无声地,碾成了最原始的粒子。

  那座号称能抵御万吨级核爆、象征着帝国最后尊严的地下堡垒,从内部,无声地,塌陷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与钢铁的混合物。

  ……

  同一时间,新泻与秋田的山区。

  两座伪装成普通山体的秘密基地内,日军最后的希望——“东风”发射井,正在进行最后的燃料加注。

  操作员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对东京方向传来的剧烈震感做出反应。

  第二、第三枚“天罚”之剑,便已抵达。

  高能子母燃烧弹头在千米高空解体,化作数百颗流星火雨,覆盖了整片山区。

  大地没有震动。

  只是在瞬间,变成了一片白色的火海。

  一万两千度的高温,让钢铁瞬间气化,让岩石都为之熔化。

  那两座隐藏着毁灭世界野心的基地,连同里面所有的人员和设备,在不到三秒的时间里,就被从物理层面,彻底抹去。

  连一粒完整的尘埃,都没能留下。

  ……

  福建,海岸指挥部。

  “目标一,信号消失。”

  林浩的声音,像一把冰冷的刻刀,在死寂的指挥部里,划下了第一笔。

  李云龙猛地转过身,死死盯住林浩。

  “目标二,信号消失。”

  “目标三,信号消失。”

  林浩抬起头,看向李云龙和赵刚,一字一顿地报告:

  “‘天罚’,执行完毕。”

  指挥部里,依旧是一片死寂。

  李云龙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风暴在酝酿。

  赵刚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
  一行滚烫的泪,终于没能忍住,从他满是风霜的脸颊上,决堤而下。

  十四年了。

  终于……结束了。

  “啊——!!!”

  李云龙猛地仰起头,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。

  那声音里,有狂喜,有悲怆,有压抑了十四年的所有仇恨与屈辱,在这一刻,尽数喷薄而出!

  他笑着,吼着,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,从那张粗糙的脸上,滚滚而下。

  就在全指挥部的人都沉浸在这场跨越时代的胜利中时,一名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,脸色煞白,手里捏着一张刚刚译出的电报。

  他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而忘了敬礼。

  “司令员!政委!美……美军观察组,戴维斯上校……紧急通讯!”

  赵刚强行平复下心绪,接过电报。

  电报上,没有祝贺,没有问询。

  只有一句简短到令人脊背发凉的话。

  “恭喜。”

  “你们刚刚,向未来宣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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