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色的灯光下,实木席梦思床上的用品都被换成了红色系,但并不是夸张的大红色,而是更偏向绛红的范畴,看上去整个房间都变得喜气洋洋起来。

  柳扶苏已经换好了常服,她穿着淡蓝色的江南风长裙,外边罩了一件白色轻纱的长衫,越发显得她身姿绰约,体态上好,她坐在床边垂眸看着脚下,似乎在思索什么。

  乌黑的头发被她松松散散地扎起,露出一截又细又长的玉颈。

  沈淮序推开门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宁静又温婉的画面,在今天见到柳扶苏第一面就不断心跳加速的心脏,再次忍不住悸动。

  她是他的妻子了。

  沈淮序每每想及此,心中唯余满足。

  柳扶苏听见开门的声音,她回头看去,见是沈淮序,她对着沈淮序礼貌微笑道:“多谢你了。”

  沈淮序心中不由得一痛,他微微弯腰单手拿起一把椅子,沈淮序现在身上穿着白色衬衫,显得他肩宽腰细,这样简单动作由沈淮序做来莫名多了些风流缱倦。

  沈淮序将凳子放在与柳扶苏面对面且礼貌、不过分的位置,他坐下后,眸色认真的看着柳扶苏。

  沈淮序这副姿态,明显是要与柳扶苏促膝长谈。

  沈淮序喝的酒都是被稀释过的,他身上并没有多少酒气,他的睫毛很长,灯光的照耀下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。

  “我不是因为约定才娶你的。”

  “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偿还恩情。”

  沈淮序与柳扶苏对视,他没有错过柳扶苏眼中微微的诧异。

  “因为这。”沈淮序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:“它跟我说,一定要是你。”

  “只能是你。”

  “我知道这样跟你说,或许过于冒昧和突然,亦或许你根本就不信,认为我在花言巧语。”

  沈淮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柳扶苏,眸光中满是认真。

  “但我还是要说,如果我不说,你一定会误以为我是因为你的话,才娶你。”

  “我从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,你觉得我是对你一见钟情也好,对你见色起意也好。”

  “但我的确是,喜欢上你了。”

  “看到你嫁给我,我很开心,是我从没有过的开心。”

  “最一开始我还能为自己的反常找理由、找借口,但今天再次看见你,我发现我找不出来任何理由,来反驳自己我并不爱你。”

  他那股在胸腔内浓浓地,怎么也消不散的喜悦和激动,令沈淮序再也没办法自我欺骗和回避。

  沈淮序的脊背挺直,白色衬衫的扣子被他解开了两颗,显得随意又贵气。

  沈淮序就这样慢慢地将他的想法和心意说给柳扶苏听。

  言短情长,真诚无比。

  沈淮序说完想说的话后,黑白分明却因五官显得格外深邃的眼中多了些笑意。

  沈淮序微微勾起嘴角,向柳扶苏道:“我与你说这些,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应,我知你有喜欢的人,你不用觉得困扰或者自责。”

  “我愿意等你。”

  “当然,我也知道会有永远等不到你也喜欢上我的这种可能。”

  “但我娶你就代表我能接受这种可能,所以没关系,不必强迫自己。”

  柳扶苏听着沈淮序的话,她的眼中闪过一些动容,她轻启红唇道:“在你我有婚约的那一天,我就做好了…忘掉他的准备,现在我既然已经嫁给你,就绝不会再继续喜欢他。”

  “很抱歉,你的话我非常愿意相信,却不能轻易相信。”

  “但作为你的妻子,我会努力尝试喜欢上你的。”

  沈淮序摇了摇头,正色看着柳扶苏道:“你还是你,柳扶苏。”

  “不需要你因为成为谁的妻子,而去努力喜欢谁,不要勉强你自己。”

  柳扶苏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,她问道:“你难道不希望我喜欢上你么?你刚刚不是还在对我情真意切的告白嘛。”

  “我当然希望我喜欢的人,亦能喜欢我。”

  “但我想要柳扶苏喜欢我,而不是我的妻子。”

  沈淮序的眸色一如即往的认真,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和诚意,听起来异常好听。

  柳扶苏听懂了沈淮序的潜台词,他希望她能真正喜欢上他,无关身份,无关责任。

  柳扶苏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,她道:“沈淮序,你有些贪心。”

  “不是贪心,是我遵从我的心。”

  “如果我只是要一个真心喜欢我的妻子,那我或许早就奉父母的命令结婚了。”

  沈淮序顿了顿,然后继续道:“但你不同,不管你喜不喜欢我,我都愿意娶你,爱你,珍重你。”

  “那我如果真的一直不会喜欢你怎么办?”柳扶苏好奇的问道。

  “没关系,我说过我能接受这种可能。”

  沈淮序淡淡笑了笑,语气认真继续道:

  “况且至少我喜欢的人,成了我的妻子,与我度过了漫长岁月,这已经比很多人幸运。”

  很难让人想象这种看似委曲求全的话,是在平日里清贵又自矜的沈淮序嘴里说出来的。

  “那如果有一天,我要和你离婚呢?”柳扶苏说的问题更加过分起来。

  “为什么会和我离婚?”沈淮序微微蹙眉问道。

  “有很多种可能啊,你对我不够好,与我处处作对,亦或是你有一天喜欢上了别人。”

  沈淮序的眉头舒展开,他语气坚定道:“我不会。”

  柳扶苏显得有些无语:“只是假如好嘛?”

  “没有这种假如。”沈淮序异常认真的看着柳扶苏。

  柳扶苏表现的更加无语起来,她无奈道:“假如是我好吧,如果我喜欢上了别人,要与你离婚,你怎么办?”

  沈淮序顺着柳扶苏的话去想,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到,柳扶苏牵着别的男人的手在他面前离开的画面,他只觉得气血翻涌,气恼至极,连砍了那人的心都有。

  但想到最后,他内心苦涩的回道:“我还能怎么办,只能放你离开了。”

  “你喜欢,就好。”

  “毕竟我喜欢你,是我的事,也是我自愿的,不能强加给你。”

  柳扶苏微微挑眉,一个Alpha竟然能说出这种话,可见他的道德品质很高,自我约束能力也很强。

  习惯战场厮杀,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沈淮序语气难得有些无奈,他说道:“今天,我们的婚礼刚结束,还是不要说离婚的假设了。”

  柳扶苏跟着淡淡笑了笑,应道:“也是。”

  “我们不回沈家,和父亲母亲在一起么?”

  似乎是与沈淮序聊过天之后,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融洽了许多,柳扶苏也恢复了些平日里的活泼,她目带一点好奇问道。

  “不回,沈家的规矩太多,与族老们住的又近,怕你不适应。”

  “我们就安心住在这里,这是我的私人庄园,你想怎么样都可以,会自在随意得多。”

  “那我可以种花么?”柳扶苏歪头询问。

  看见这样的柳扶苏,沈淮序笑起来,如冰花化雾,柔情又温柔,他声音和缓的回道:“当然可以,只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多个花匠?”

  — — —

  晚上,灯光已经熄灭。

  柳扶苏有些认床,她躺在不熟悉的床上翻了个身。

  柳扶苏趴在床边向下看,看着打地铺躺在地上的沈淮序,她再次询问道:“要不然…你还是上来吧,地上太不舒服了吧。”

  沈淮序睁开眼,清隽的眉梢下是两点漆黑的眸子,他凝视着柳扶苏,眼中的黑暗逐渐褪去。

  “没关系,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,你放心就好。”

  沈淮序在战场上,比这恶劣一百倍的环境,他也能强制自己睡着,以养精蓄锐,但那些凶险万分的事,还是不要说给她听。

  “早点睡吧,明天还要去种花呢。”沈淮序的声音轻柔下来,带着一点哄人的意味。

  柳扶苏低声笑了起来道: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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