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从湛蓝变成了铅灰,太阳也变成了一个挂在天边的、惨白的圆盘,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温度。风停了,声音似乎也传播不远,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。

  龙舟内的士兵们,即便有阵法守护,也感到了一阵阵发自内心的烦闷与压抑。这种感觉,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难受。

  “张将军,你看外面。”一名亲卫指着舷窗外,声音有些发颤。

  张虎凑过去一看,瞳孔猛地一缩。

  只见龙舟之外的冻土上,一群正在迁徙的北地羚羊,跑着跑着,动作就变得越来越慢,越来越僵硬。最终,领头的那只羚羊,在前蹄即将落地的瞬间,彻底停了下来。它身上瞬间凝结出一层冰霜,变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。紧接着,它身后的整个羊群,都在奔跑的姿态中,被永远地定格。

  没有挣扎,没有哀嚎,甚至连一丝惊恐的表情都没有。它们的生命,就在运动的过程中,被悄无声息地“暂停”了。

  “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!”张虎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这种杀人于无形的诡异景象,远比刀光剑影的战场更让人恐惧。

  旗舰的指挥舱内,气氛同样凝重。

  云飞扬面前的数个法器屏幕上,显示着各种令人费解的数据。

  “陛下,不对劲,完全不对劲!”他指着其中一面四时镜,“我们周围的环境温度,还在零度以上,但物质的能量活性,正在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方式急剧下降!刚才那群羚羊,不是被冻死的,它们……它们是‘停止’了。就像时间在它们身上被无限放慢,最终归于静止。”

  “是法则侵蚀。”吴闵的声音很平静,他一直站在船首的了望台,静静地看着这片正在“死去”的世界。

  “永夜之寒的本质,并非‘低温’,而是‘寂灭’。它所到之处,会将一切‘运动’的法则,扭曲为‘静止’的法则。生命的脉动,能量的流动,甚至思想的运转,在它看来,都是一种需要被纠正的‘异常’。”

  他转过身,看着忧心忡忡的众人:“换句话说,我们的敌人,不是一个会使用冰霜法术的怪物。而是‘静止’这个概念本身。它要将整个世界,变成一座绝对静止的、永恒的坟墓。”

  这番话,让指挥舱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概念?把概念当成敌人?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。

  滋……滋啦……

 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。众人惊愕地发现,陆行龙舟那厚重的精钢装甲上,也开始凝结出诡异的冰花。这些冰花并非白色,而是一种漆黑如墨的颜色,它们似乎在吸收着周围所有的光和热。

  “不好!‘寂灭’法则正在侵蚀我们的守护阵法!”云飞扬惊呼,“阵法的能量循环速度正在被强行降低!最多再过一个时辰,阵法就会彻底‘熄火’!”

  一旦失去了阵法守护,这支庞大的舰队,连同里面的数万将士,恐怕都会步上那些羚羊的后尘,成为这片死寂大地上新的冰雕。

  恐慌,如同病毒般开始在船舱内蔓延。

  吴闵的表情,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。

  “火,是物质的剧烈运动。水,是分子的无序流动。生命,是细胞的有序新陈!”

  他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直指本源的奇异力量。

  “既然敌人是‘静止’,那我们就让这个世界,重新‘活’过来。”

  他伸出手,掌心中,那颗灰白色的【世界之心(雏形)】再次浮现。

  “以朕之名,敕令——”

  “此方天地,当有……心跳!”

  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将一股精纯的皇道龙气,混合着他超凡入圣的意志,注入了世界之心!

  咚!

  一声沉闷,却仿佛来自世界最深处的巨响,在每个人的灵魂中响起。

  以吴闵所在的旗舰为中心,一股无形的、温暖的、充满了生命韵律的波动,骤然扩散开来!

  这股波动,不是能量,也不是光。

  它是“生”的意志!是这个世界最本源的、对“活下去”的渴望!

  波动所及之处,陆行龙舟上那诡异的黑色冰花,如同遇到了克星般,无声地消融。即将“熄火”的守护阵法,能量循环瞬间恢复,甚至比之前更加流畅旺盛。

  士兵们感觉那股压抑在心头的烦闷与恐惧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发自内心的暖意和昂扬的斗志。

  这股“心跳”的波动,还在继续向外扩散。

  铅灰色的天空,被撕开了一道口子,惨白的太阳似乎重新染上了一抹金色。死寂的大地上,黑褐色的冻土中,竟然有几株早已枯死的、不知名的植物,违反了季节与常理,颤巍巍地,抽出了一点点微弱的绿芽。

  吴闵,以他位面之主的权限,借助世界之心这个“放大器”,强行在他所在的这片区域,激活了世界的“生命法则”,以此来对抗“永夜之寒”的“寂灭法则”。

  “说得对。”吴闵的声音在指挥舱内回响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所以,我们不能用‘火’去对抗‘冰’。要用‘活’,去对抗‘死’。”

  他转头看向云飞扬:“将所有龙舟的动力核心,与我的意志连接。从现在起,我就是这支舰队的‘心脏’。”

  云飞扬先是一愣,随即明白了吴闵的意思。他这是要以一人之力,为整支舰队提供对抗法则侵蚀的“生命场”!这需要何等恐怖的精神力与意志力!

  他不敢怠慢,立刻指挥众人操作起来。

  很快,以吴闵为核心,一个巨大的、由生命意志构筑的领域,将整个陆行龙舟舰队笼罩在内。在这片领域中,“静止”的法则被彻底排斥在外,万物都充满了昂扬的生机。

  舰队,再次恢复了高速行进。

  然而,所有人都清楚,这只是暂时的。他们已经踏入了敌人的国度,一场无法回避的战争,即将开始。

  行进了不知多久,就在地平线的前方,一座巨大的、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黑色建筑,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。

  那是一座完全由那种能吸收光与热的黑色坚冰构筑的巨大堡垒。它没有城墙,没有箭塔,整体呈现出一种扭曲的、反直觉的几何形态,仿佛是某个疯子在噩梦中描绘出的产物。

  它就那么静静地矗立在冰原之上,像一颗巨大无比的、象征着宇宙终极死寂的黑色心脏。

  永夜冰城。

  【系统警告:检测到前方存在超高浓度‘幽冥法则’聚合体。】

  【系统警告:检测到微弱但极度高位的‘星空意志’正在进行远程链接,此区域空间结构极不稳定!】

  吴闵看着那座黑色的堡垒,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
  他知道,那里面,就是永夜之寒的本体。

  而它的背后,一位真正的“天外来客”,正在注视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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