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神体的躁动和冷兵器的挥舞让伯尼的周围出现了一小块真空地带,罗宾斯单膝跪着,想要替死亡的战友合上眼睛,

  他的手在颤抖,眼神却很坚定,怪物现在只出现了一个,可看不见的浓雾里,深不可测的污染区里,还有多少这样扭曲的东西,

  玻璃精神体已经不够了吗?难道一定要亲手把同伴的尸体都毁掉,才能阻止这令人恐惧的变异吗?

  没人会想自己死后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,他们已经付出了自己的生命,不想连灵魂都被剥夺。

  “谁带了火药?把伯尼、把他烧了吧。”

  罗宾斯疲惫而冷漠地说着,兰奇似乎想要上前说些什么,却被莉莉丝抢了先,

  “我并不觉得普通的火焰能够烧毁它,队长,让我来试试净化吧。”

  她戴着奇怪的头盔,仰起脖子的时候,像是被重力拉扯着向后,斗篷微微滑落,可还是没能露出一点肌肤,

  尽管刚刚这位名为R的向导闪躲做得很不错,也没有拖后腿,但吉恩还是一副挑剔又贬低的模样,

  “别做无意义的事,净化没有那么容易,需要S级的哨兵至少半个小时的深度接触才能完成,你凑什么热闹?”

  他显然心情很不好,毕竟带着两个新人严重拖累了他们探索的进度,又亲眼看到曾经的伙伴变成怪物,

  “谁知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,第一小队不是你们刷功勋的副本,更不是某些人一时兴起的游乐场。”

  他说话的时候看向莉莉丝和沈嘉煦,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针对,

  栗发少年低下了头,看起来有些伤心,可莉莉丝并没有被打击到,

  她按住罗宾斯的手,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,头盔阻隔了眼神的传递,话语却没有,

  “不需要那么久的时间,也许五分钟就已经足够,我只是想试试而已。”

  已经死亡的哨兵精神海会释放开来,比起普通的净化显然要简单很多,只是从未有向导想过要给死人净化而已,

  说起来,莉莉丝觉得自己现在的举动就像是招摇撞骗的“高僧”,说什么要给哨兵超度让他们入土为安,

  她为自己的想法轻笑了一下,好在被头盔挡住,无人注意到她脸上的神情,

  “失去肉体的灵魂会永远被拘束在这里,永远重复着死亡时刻的场景,队长,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陷入地狱无法逃脱吗?”

  “你什么意思,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?什么灵魂,什么炼狱,你……”

  吉恩的话还没说完,就看到自家队长脸上那复杂又愧疚的神情,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,

  “开玩笑的吧?人死了,就死了啊,什么灵魂,都是骗人的吧?”

  “那为什么精神体会单独存在并且可以被剥离呢?我原本有了些猜测,但现在看来,污染区也许就是由无数失控的灵魂组成的。”

  一旁安静的沈嘉煦也开口,他的声音温和而有条理,让人不自觉地冷静下来听他的分析,

  “我觉得,可以让这位……‘R’向导试一下,我们本来就已经耽搁了很多时间,再浪费也没什么关系,更何况,要是她真的能做到的话,也许污染区的清理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成果。”

  “那要是失败呢,我们已经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,就为了你们……”

  吉恩还试图反驳,莉莉丝冷着脸打断了他,

  “如果你再继续纠缠下去,浪费的时间会更多,殿下让我跟着你们不是为了让我当个吉祥物的,他亲口告诉我需要净化,你们想要违背殿下的命令吗?”

  R比在场所有的人都要娇小,黑漆漆的斗篷和奇怪的头盔之下,谁也看不到她的面孔,

  娇生惯养的向导又懂什么,她们只要乖乖待在治疗室里,给他们做安抚和净化就可以了,

  他们已经死了太多的伙伴,无法再像普通人一样将向导视作唯一的救赎,

  但,也许她真的能够做到呢?

  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莉莉丝的身上,少女背脊像是孤松,那样笔直,

  最终罗宾斯翻转手腕,抓住她的手,像是托付一样诚恳地请求着,

  “拜托你,R,请你拯救伯尼的灵魂,请你让他安息,我以第一小队队长的名义请求您。”

  其余的哨兵自发地绕成了一个圈,把莉莉丝和死去的同伴围在一起,沈嘉煦离她最近,默不作声地盯着她,

  少女双手交握,左手轻轻拉下右手的手套,露出一只莹白又纤长的,充满骨感的手,手背上的青筋在屈起时变得格外明显,

  而这只手现在在哨兵们的目光里,毫无阻隔地贴在伯尼的眉心,

  怪物的脸庞再可爱那也是怪物,更不用说被鲜血污染以后狼藉的模样,干涸的血迹像是水沟里的淤泥,

  “明明我去治疗室见向导的时候,都要先好好打理干净自己。”

  吉恩低声说着,可惜没人在意,

  浅淡的光从莉莉丝的指尖冒出,她尽量控制自己的精神体不要露出遒劲的枝干,只让那些花骨朵贴在她温柔的指尖,

  触碰、刺入,失控的精神海瞬间朝着莉莉丝扑过来,死亡的领域不可避免地拥有永不停息的风暴,和宛若天罚一样的灾害,

  莉莉丝闭上眼睛,眉头紧皱,她“看”到了一片深沉的沼泽,看到了无数交叠的白骨,它们一半露在外面,一半沉入淤泥里,

  这些都是……伯尼的记忆吗?精神海是精神的外显,他一定做了无数死亡的噩梦,遭遇了难以想象的痛苦,才会遗留下一片死气沉沉的精神领域,

  沈嘉煦探询地目光落到莉莉丝的身上,他在猜测她的身份,等级不高,但又被路易斯殿下亲自要求加入第一小队,

  虽然第一小队又被称为死亡预备军,可对于新人来说已经算是很安全了,起码他们不会真的让他去送死,

  殿下把这位向导送到这儿,是不是也有着什么私心呢?

  那,R是殿下的情人?还是,殿下的亲人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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