厚重的云层遮蔽了阳光,奥涅罗的天空是铅灰色的。

  圣菲亚酒店顶楼的天际线,此刻也显得朦胧而晦暗。

  王然出现在天台门口,与灰蒙蒙的天光融为一体。

  她一米八的身影在阴沉的背景下更显得挺拔,恍若冷杉。

  深灰色的卫衣和黑色工装裤在这样的天气下,更为她添上几分利落和冷硬。

  王然的黑发长发束在脑后,完整露出那张轮廓分明的冷峻脸庞,一双异瞳在阴沉的天气下,显得深邃、难测。

  在天台上等候着的两人立刻上前。

  一位是皇家护卫队的队长江允,另一位是星际新闻网的首席记者倪思思。

  两人的脸色憔悴,眉宇间沉着浓重的倦色。

  凌晨时刻那一段揭发联邦和皇室罪行的录音一出,让他们忙碌了一个晚上。

  不仅他们,科索契联邦所有官员、媒体都在控制舆论、安抚民众、搜寻罪犯。

  联邦总部大楼的灯光一直从昨晚亮到现在,原本计划好的为王然送的安排直接取消,只有江允和倪思思抽空赶来了。

  江允:“早。”

  倪思思:“早上好啊,王中校。”

  两人向王然打招呼。

  王然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,点了点头,“早。”

  江允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,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:“愿你此行......一切顺利,平安归来。”

  这声祝福格外沉重。

  他跟王然曾在思勒星共同战斗,虽然不是同路人,但对她有几分战友情谊。

  同时,他也很佩服王然,佩服她在有选择上不上战场、上哪个战场时,选了一条最凶险的道路。

  他也是热血之人,也想上战场保卫星际......

  可他身上有旧贵族子弟该承担的责任,只能留在主星,担任皇家护卫队队长的虚职......

  王然向他微微颔首:“谢谢。”

  “你们殿下呢?心虚不敢来送我?”

  她挑了挑眉,问了个尖锐的问题。

  江允脸上一红:“他......他说害怕你当着倪记者的面再给他一巴掌,到时候你要跟他上花边新闻了......”

  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

  倪思思走上前。

  “王中校——”

  朝王然伸出手:“祝你破开一切风浪,平安归来!”

  王然看向她周围并没有黑色的拍摄机器,伸出手,礼貌握上倪思思的手。

  倪思思看出了她的意思,耸了耸肩,“我今天不是来采访你的。”

  “那就好。”

  王然松了口气,露出一个微笑:“不然我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。”

  倪思思笑着说:“突然想问你对于昨晚爆炸新闻有什么看法了。”

  王然松开手:“不清楚情况,还是等调查吧。”

  倪思思:“那你有什么要跟网民说的吗?”

  王然:“这就水灵灵地采访上了?”

  倪思思:“开玩笑。”

  这时,巨大的阴影伴随着低沉轰鸣缓缓压下,强劲的气流瞬间席卷了整个顶层天台。

  一艘巨大的跨星舰悬停在上空。

  猛烈的风将王然束在脑后的高马尾起,黑色发丝在她冷峻的脸侧肆意飞扬。

  她却站得稳如磐石,连眼皮都未曾眨动一下,只有那件灰色卫衣的布料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
  她仰头望着这艘来接她的星舰,星舰底部一道光梯精准地垂落而下,发出轻微的机械锁定声,稳稳地搭在天台地面上。

  王然收回目光,侧过半张脸,看向江允和倪思思。

  “走了。”

  她紧了紧握着箱柄的手,随即迈开步伐,从两人之间穿过。

  王然踩上光梯的瞬间,阶梯发出柔和的蓝光,感应着她的重量,稳定地承载着她向上移动。

  跨星舰的入口处,一道红色的光束落下,将王然从头到脚细致地扫描了一遍。

 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响起:【正在确认身份——】

  光束在她那双异色瞳眸上停顿一秒,继续道:【确认身份:王然,联邦舰队中校,加洛星三等公民。权限验证通过。】

  她被授予中校军衔后,公民等级也从原来的四级升到了三级,有乘坐高级公共交通的权限。

  红光褪去,厚重的合金闸门无声地向内滑开。

  舱内非常空旷,只有零星几个乘客散落在宽大的座椅间,大多闭目养神或专注于个人终端,弥漫着一种长途星际旅行特有的沉寂。

  王然提着箱子,步伐稳定地走过一排排空位,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。

  凛西的军费吃紧,舰队里可自由分配的跨星舰不多,还都投入了灾后重建,不像其他舰队一样能派跨星舰来接她,王然只能乘坐商用舰前去报道。

  她在靠近舷窗的一个位置停下。

  旁边座位上,坐着一个面容极其普通的男人,穿着常见的深色旅行服,气质毫不起眼,仿佛能瞬间淹没在人群之中。

  王然没有丝毫犹豫,自然地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,男人将她的手提箱接过,稳妥地放在自己脚边。

  “怎么样,认不出来吧?妹妹。”

  程彧转过脸去,小声问。

  这一声“妹妹”让王然愣了愣,随即神色恢复自然,往后靠到椅背上。

  “伪装得还不错。”

  她压低声音,夸赞道。

  程彧伸手扯了扯自己脸上的假面皮,笑着说:“嘿嘿,不枉我天还没亮就去化妆。”

  “为了避免露馅,我还特意从上一站上车。”

  王然:“药水带了吗?能改变瞳色的。”

  程彧点了点头,翻了翻口袋,拿出一瓶白色的药水瓶。

  “王钦他早就考虑到了。”

  程彧将瓶子递过去,“他说你这双眼睛太有辨识度,在进入凛西星域前,需要一层必要的伪装。”

  王然的指尖触及微凉的瓶子,那双原本赤金与幽蓝交织的异瞳几不可察地暗了一下。

  “确实,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
  一些Alpha,始终觉得她一个beta不配进舰队,不配进战场。

  他们认为她是开启平权时代的钥匙,害怕之后会失去一些特权。

  王然担心此次西行会受这些极端主义的阻拦,尽量低调出行。

  她利落地拧开密封盖,微微仰头,将两滴冰凉的药水精准地滴入每只眼睛。

  短暂的刺激感传来,她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赤金与幽蓝的异色瞳眸,已然被一片深沉的紫罗兰色所覆盖,泛起神秘而冷冽的光泽。

  王然看向舷窗外,江允和倪思思还在天台上向她招手。

  星舰轻微震动,开始加速,往上驶去。

 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下方逐渐缩小的地标。

  先是科索契的机甲设计院,视线平移,落在联邦总部大楼,最终视线定格在远方——

  皇宫城堡的尖顶在乌云中若隐若现,如同高悬的冠冕。

  王然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。

  她一定会回来的。

  再踏上这片土地时,她将摘下那顶皇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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