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宴在城堡大厅举行。

  长桌上摆满了烤乳猪、蜜汁火腿、煎得刚刚好的鸡肉和成堆的蜜酒,哈维尔与凡妮娅正在大厅中央领舞,几对年轻贵族环绕着他们,裙摆飞扬,笑声不断,洋溢着幸福与欢乐。

  “我注意到,洋星港和高崖城没有派人过来。”

  瓦伦蒂娜女大公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小块蜂蜜蛋糕,瞥向身旁陪座的蕾雅,“你难道没有邀请他们吗,蕾雅?”

  蕾雅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,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:“事实上,卡洛斯家族已派出了信使,但马奎斯大人和富勒大人显然有要事在身。”

  “哦?”瓦伦蒂娜将蛋糕送入口中,细细咀嚼起来。

  很快,她优雅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,视线转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北方贵族,“瓦诺克伯爵,你说说看,这两位大人究竟在忙些什么?”

  被点名的瓦诺克伯爵瞬间脸色苍白,他浑身颤抖,视线不断游移,显然既不愿出卖同僚,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搪塞女大公,只得结结巴巴地嗫嚅着:

  “或、或许是病了……”

  “病了?”瓦伦蒂娜皱起眉头,“那可真是遗憾,愿诸神保佑他们身体健康。”

  说罢,她又凑近蕾雅,低声交谈起来。

  几名奥术骑士拱卫在瓦伦蒂娜身后,不时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,仿佛看守宝藏的巨龙,震慑着所有蠢蠢欲动的年轻贵族。

  瞧,胡安,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,两位女士显然不愿意被别人打扰。

  安东靠在椅背上,伸了个懒腰,发觉原本坐在附近的露娜也不知何时溜走了。

  看来今晚能清闲一阵子了……

  正放松间,他感觉后背被人轻轻戳了戳,回头一看,却是伊格妮丝。

  “安东爵士,帮帮忙吧。”

  小女仆双手合十,大眼睛里满是恳求。

  “怎么了?”他有些困惑。

  “去邀请我姐姐跳舞吧!”

  伊格妮丝抿起嘴唇,几乎是在哀求,“我特意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,还劝她把头发变长些,可到现在还没人邀请她……姐姐一个人坐在那里,真的太可怜了。”

  安东的视线越过人群,投向下首的位置。伊索尔德静静坐在阴影里,一身长裙洁白无瑕,贴合出窈窕的身姿,冰蓝色长发如瀑般垂至腰际,竟真像一位冷艳而高贵的淑女——只是脸上仍挂着“别来自找没趣”的神情。

  “呃……”

  “爵士,拜托你了!我知道姐姐现在情绪很差……”伊格妮丝急得快要跺脚,“求求你不要也把她晾着!”

  难道不是她在晾着所有人吗?

  安东在心里叹了口气,犹豫了片刻,还是点了点头。他突然想起什么,问道:“你呢?伊格妮丝,没有人邀请你跳舞吗?”

  伊格妮丝摇了摇头:“毕竟我在这的身份只是女仆,爵士。”

  “但我想,有人并不在乎这个。”他指了指对面,那里,胡安正眼巴巴地望向这边,脸颊涨得通红。

  乐团开始演奏一首舒缓的舞曲。

  第一支舞,您应该邀请在场地位最高的贵族女性……

  安东站起身,整理了下衣领,缓缓在伊索尔德面前站定,微微欠身,伸出手:“美丽的伊索尔德小姐,我能有幸邀请您共舞一曲吗?”

  伊索尔德眼皮微微抬起,又迅速耷拉下去,仿佛眼前空无一物。

 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,不少人已投来感兴趣的目光,仿佛都在好奇安东的选择。他只得压低声音,近乎耳语道:“公主殿下,所有人都在看着呢,就给我一个面子吧!”

  伊索尔德仍垂着头,一语不发。

  好吧,安东已经开始后悔了。

  “既然您不愿意,那我就……”他叹了口气,准备收回手——

  可那只冰凉的小手却紧紧将他攥住,伊索尔德终于抬起头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是淡淡吐出一句:“随便你吧。”

  随即,她任由安东牵着,踏入了舞池中央。

  起初,安东还有些许担忧,但很快他就发现,伊索尔德的舞步极其娴熟。她引领着他,每一个旋转、每一次进退都恰到好处,流畅得仿佛两人已演练过无数次。

  渐渐地,他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种种目光——有年轻贵族的艳羡,也有年长贵族的困惑,他们难以理解为何名声赫赫的瓦伦蒂娜之刃,会首先邀请这位来历不明的流浪骑士共舞。

  蕾雅投来的目光则充满了鼓励,她轻柔地点了点头,露出微笑。而主座上的瓦伦蒂娜,此刻正在聚精会神地对付着盘中最后一块蛋糕,女大公眼睛微闭,似乎对舞池中的情况漠不关心。

  冰蓝长发柔顺如水,不断拂过安东鼻尖,那白色裙摆则随着伊索尔德的跃动而飞旋,仿佛月光扑洒,晃得他眼花缭乱。

  “你跳得真好!”安东不禁赞叹道。

  伊索尔德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。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,像是要透过他的瞳孔,看清他灵魂深处的模样。

  舞曲过半,两人微微贴近,安东几乎能感受到伊索尔德呼出的冰冷气息:

  “我见过你的祖先,那时栖木堡才刚刚落成。”

  安东眉头一皱,顺势引导她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回旋。

  “是吗?可惜我不认识。”

  伊索尔德不再回应,她昂着头,如天鹅般优雅地旋转着。直到一曲终了,乐声停歇,她立刻松开手,微微向安东鞠了一躬,随即转过身,头也不回地走向座位。

  有几位大胆的年轻贵族想要凑上前邀请,她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,脚步未曾有丝毫停顿。

  所以,胡安的计划完全乱套了。

  自己这位“屠龙英雄”的传说,看来是无法按照“标准剧本”圆满收场了,安东耸了耸肩。

  这时,他才注意到舞池另一角,胡安和伊格妮丝正笨拙地尝试着舞步。胡安满脸通红,手忙脚乱,几乎踏错了每一个节拍;而伊格妮丝则显然完全不会跳舞,只是咯咯笑着,任由胡安带着她胡乱转圈。

 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只要他们开心就好。

  安东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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