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支火箭爆开,都会释放出十几枚白磷箭矢,每支白磷箭矢导火索烧完,会再次爆裂。

  就这样,白磷箭不断在空中爆裂,天降火雨,夜空中划出道道致命轨迹,炙热的流星雨散满整个城池每一寸地表。

  以400发为一波,对射击角度落点精准推算,进行三波齐射,1200发白磷式火龙出水被齐射出去。

  精度不足,数量来凑,几百发几百发这样齐射也足够覆盖整个介休城。

  “快!所有人!带上湿布!“魏军大将更羸声嘶力竭地喊道,“别吸那些白色烟雾!“

  但这个命令下达,已经太迟了,哪怕是纪律严明的魏武卒也退守失措,魏军的指挥更是瘫痪了。

  魏军兵卒如无头苍蝇般在街上、城墙上、房屋下到处躲避。

  城内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、哀嚎声与痛哭声。

  有士卒不慎沾到了白磷,顿时浑身冒出刺目的白光,在地上打滚哀嚎,活生生被烧成了焦炭。

  更可怕的是,这种火焰根本无法扑灭,即使跳进城中的水井也于事无补。

  “天啊......“国尉子乐看着城内的惨状,脸色惨白,“这是什么妖法?“

  “什么妖法啊!胡贼难不成是仙人?”

  就在此时,一名被烟熏得浑身漆黑的士兵踉跄着跑来,不顾身上的伤痛报告道:“将军...!不好了!那白色火焰烧进了地道!“

  “什么?“更羸猛地转身,“哪条地道?“

  “北面...咳咳...北面的密道府邸!地道里也烧起来了,火已经蔓延到储粮的位置了!“

  更羸只觉得天旋地转。

  北面的地道是他们最后的希望,如今却要被这诡异的火焰吞噬。

  城外,哈妮迭文和宣小萱一起爬上了望敌台,观察战况。

  看到城内烧成一片,宣小萱夸赞道,“神女大人的神器真是厉害吗,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。“这种白磷火箭不仅无法扑灭,还能造成巨大的心理恐慌。“

  哈妮迭文点点头,对着下面大喊:“准备第四波发射,把剩下所有的火龙出水全发射了!“

  白磷式火龙出水,那最后600多发,被女亲卫们放置到了发射架上,齐齐对准了介休城内。

  城内,更羸正指挥着魏武卒给自己披上厚厚的麻布袋,却无济于事。

  白色火焰落到之处,一切都会被点燃,无论是木板、麻袋,都会被白色烟火烧穿,只有瓦房顶或者夯土屋顶才能抵挡。

  更要命的是,烟雾会腐蚀人的呼吸道,城内诸多士兵平民剧烈咳嗽,吐出带血的痰液,然后当场呛死。

  白磷有毒,燃烧产生五氧化二磷,五氧化二磷与水结合会变成磷酸,一旦被人吸入体内,会迅速腐蚀肺部,不死也丢了大半条命。

  所以,更羸与他的副将国尉指挥魏武卒用水浸湿的布捂住口鼻,并没有任何鸟用。

  “将军!平民跑出来了!“国尉子乐突然指着后方的西门。

  只见大群百姓涌向西边的城门。

  他们有的抱着孩子,有的背着老人,浑身是伤,面带惊恐。

  “开门!求求您开门吧!“

  “我们宁愿投降也不要被烧死啊!“

  “救命!救命啊!“

  守城的魏军,正扒拉着打开西城门。

  更羸握紧了刀柄,现在介休城已经完蛋了。

  守不守得住城邑都无关紧要了。

  开城门,还有一线生机,但不开门,他们就会被活活烧死或者毒死。

  就在这时,第四波白磷火龙出水呼啸而至,在空中爆开,形成一朵朵绚烂的死亡烟花。

  有些白磷落入井中,瞬间将水源变成了致命的毒药,水源也已经被污染。

  更羸站在城头,看着满城的火光和浓烟,万事皆休啊。

  火焰映红了半边天,白磷的烟雾在街道间流窜,仿佛死神的镰刀,收割着每一个生命。

  气急攻心,更羸喷出了一口污血,显然这白烟也让他身中剧毒,命不久矣。

  此时,西门传来咚的一声巨响,西城门被人流挤得塌了下来。

  聚集在西门的魏国百姓,还有溃败的魏军冲出了城门。

  库赛特军本身就是围三缺一,在东南北三个方向布设大量投石机,唯独放开了西门的布防,就是为了让魏军自行崩溃。

  回到城头,敌军库赛特已经停止了投石。

  更羸静静地看向远处的天际,他久久矗立着看向天际,但身后介休城已是满目疮痍。

  一个时辰后,天边渐渐亮起了红云,介休邑迎来了晨曦。

  燃尽废墟中到处冒着缕缕白烟,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血腥的气味。

  “将军.....副将大人已殉国!.“国尉子乐跪在更羸身后,声音哽咽。

  “介休已破,末将无能!“

  大将更羸深深第叹了口气,摇摇头道:“汝尽力,诸位都已尽力,胡贼如此之敌,吾辈皆已尽力。“

  他环顾四周残破的城墙,“吾有错......负了君上重托。“

  他此刻是出气多,进气少,显然白磷燃烧的毒气已经严重腐蚀了他的躯体。

  原本有五万魏军,两万魏武卒、三万县兵与征召农民,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千人,大部分人都带着伤。

  城内建筑基本已经烧得一干二净,到处都是残破瓦砾与断壁残垣,就连井水也被白磷污染。

  城中的上万百姓,还有上万赵国难民,除了逃出西门,要么死于火海,要么死于毒烟,满城都是焦黑的死尸,一副人间地狱之景。

  “报!“一名魏武卒踉跄着跑来,“东城门,东城门外,库赛特大军......正在列阵!“

  更羸举步维艰,他每走一步,都发出喘息,慢慢走到城墙垛口边。

  国尉子乐,与几个亲兵,跟随大将更羸,沿着城墙走到了东城门举目远眺。

  晨光中,密密麻麻的库赛特骑兵与步兵正在集结,排列成整齐的队伍。

  投石机阵地前方,一支支燃烧箭被摆在重型床弩上,床弩上弦到位。

  那燃烧箭头,足有上万支,箭头上用松香包裹着白磷硫磺的燃烧物。

  此刻,大将更羸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同僚庞涓。

  “庞兄,吾今日亦如你当初,吾今日就要步你后尘啊........”

  马陵之战之中,庞涓自知中了孙膑之计,败局已定,而他的失败则会成就孙膑的名声。

  如果他不自杀,也会再次被孙膑生擒,遭受屈辱。

  即便庞涓还能回到魏国,他也无颜再见魏惠王,倒不如马革裹尸,还能挽回最后一点尊严和名声,于是庞涓在马陵战场拔剑自刎。

  时过境迁,同样惨败的场景放在更羸面前,他亦然无独活下去的勇气。

  “子乐,“更羸突然开口,“你还记得魏武卒的誓言吗?“

  “末将谨记!“子乐挺直身躯,“魏武卒,战必胜,守必固,攻必取,死必忠!“

  更羸露出欣慰的笑容:“好。“

  他转向剩下的将士,“诸位,都是大魏忠勇之士。今日......“

 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但今日汝等不是,此等惨败,为吾之责!就让吾来履行这最后一条誓言吧。“

  “将军!“子乐突然明白了什么,猛地跪下,“请让末将先死!“

  更羸摆摆手:“不必。汝带着吾的头颅,向胡贼投降吧。“

  “将军!“所有人齐声高呼,“吾等愿与将军共存亡!“

  “糊涂!“更羸厉声喝道,“魏武卒的血不白流!汝等必须活着,将今日之事告知国君,告知天下人!“

  他顿了顿,“告知他们......胡贼之厉害!“

  远处传来了号角声。

  库赛特的进攻即将开始。

  更羸解下腰间的佩剑,那是他从军二十年来一直带在身边的伴侣。

  剑身已经有些斑驳,却依然寒光闪闪。

  “子乐,“他的声音变得柔和,“将此地消息带回,告知天下,胡贼之厉,需天下诸侯共击之!若天下诸侯不联合抗胡,则诸国必灭!周朝必亡!天下涂炭!“

  “将......将军......“子乐泣不成声。

  更羸转身面向库赛特军阵,挺直脊背。

  朝阳映照在他青黑的皮甲上,反射出耀眼的光芒。

  “大魏万年!“他高声喊道。

  然后,只见寒光一闪,长剑刺入咽喉。

  鲜血喷涌而出,从黑色皮甲上滴落。

  更羸的身体摇晃了一下,但依然保持着笔直的站姿。

  他的目光始终望着远方,仿佛要将这片他守护了一生的土地铭记于心。

  最后,这位魏军大将缓缓倒下,却依然保持着傲然的姿态。

  他的右手紧握着剑柄,左手按在胸前,那里藏着一块刻着“魏武卒“三字的铜牌。

  国尉子乐跪在将军身旁,轻轻合上他的眼睛。

  泪水滴落在铠甲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  “走吧......“他站起身,声音沙哑,“完成将军最后的命令。“

  城头上,晨风掠过,卷起了更羸的衣袍。

  而通过望远镜,哈妮迭文和宣小萱清晰地看到了自刎的魏军大将更羸。

  “自裁了........”哈妮迭文撇了撇嘴,显得相当不屑。

  “挺有骨气的.........”宣小萱评价道。

  “懦夫行为..........”哈妮迭文则表示相当鄙夷。

  魏国一代名将,“惊弓之鸟”成语的主角,神弓手更羸于公元前336年春战败,自刎介休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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