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业有些紧张。

  他先是被任命为南阳郡郡守,然后南阳郡又被国师斥责——虽然是假的,但总归面子上有些过不去。

  这次刑部部长韩非和国师府张苍在南阳,他则代表南阳郡回来参加年底大朝会,大王却在今天突然召见他,这怎么能不让人多想呢?

  宫门口。

  他遇到了李斯。

  “下官见过李廷会。”

  “刘郡守不必如此,同为大王臣子,用心为国效力便好。”李斯回了一礼,丝毫没有首席廷会官的架子。

  可刘业一点都不敢信。

  从权势来说,李斯完全就是宰相,还是深得大王和国师信任的那种。

  他跟你好好说话是他脾气好,可不能代表别的。

  “李廷会,下官的年终个人报告前日就已经提交廷会了,不知您可有指导意见?”

  李斯笑了笑:“南阳郡被国师暂时接管,在下可不敢看你的,这不,我直接带着所有人的个人报告来见大王了,你待会直接问吧。”

  刘业有些难受。

  咸阳官员们都说,凡是涉及国师和大王的,李廷会都不想沾边,谨慎得一批。

  他原本还以为传过头了,没想到是现实写照……

  门口。

  锦陇走了出来,示意两人进去。

  一间宫室里。

  嬴政正把玩着一个……木球?

  “拜见大王!”

  “两位爱卿免礼,过来看看寡人手中这个‘秦星’模型。”嬴政面带微笑。

  秦星?

  李斯和刘业对视了一眼,走了过来。

  地球和世界地图的相关知识,他们这些人都是已经知道了的,但那不是叫地球吗?

  两人仔细看去。

  比巴掌略大的木球上,刻画出了大致的七大陆和海洋,而在东亚,有一个用铅笔画出来的范围,上面写了一个‘秦’字。

  这个范围不仅有包括西南地区、燕国东北广大地区这些已经处于七国势力范围的中原天下,还包括了楚国更南方的蛮夷、东胡和月氏甚至相当一部分西域,以及蜀郡旁边那片广大的高原。

  “大王,这莫非是……”李斯有些疑惑。

  嬴政点了点头:“这是寡人内心要彻底统治的秦国疆域,在此之外,倒是可以通过驻军、附属国、分封公子公主这些方式。”

  他知道,人口问题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大坎。

  他在位时秦国实际统治范围估计也就只能这么大了,比李缘那个后世王朝还稍微小一点——更多的,他不抱期望了,甚至扶苏那时人口能不能发展到相应程度都不知道。

  “还有这幅图。”嬴政指了指一旁。

  一张巨大的正方形画纸上,这片范围内的一些信息被画师画在上面,画纸最上方写有四个字——华夏故地。

  “寡人打算将秦星和这个故地的概念传播出去,让百姓人人知道脚下是何地。”嬴政说:“而不是和以前一样,只知道有某个君王的朝廷。”

  “这样一来,不论百年、千年之后局势如何变化,人人都会知道,脚下是华夏故土、是秦星,那时候,秦国想亡都亡不了。”

  他要将国家意识和秦国的概念具象化,与地名和华夏族这个大名称绑在一起。

  真要做到了,除非秦星爆炸、华夏族灭亡,否则只要秦国后人还在,哪怕灭国也能再复起!

  “大王,中原尚未统一,五国百姓还可能被一些人蛊惑,现在推出这个……”

  刘业很认可嬴政的雄心,但他并不认为如此刺激五国之人是好事。

  “大王,如果秦国统一天下,您就会直接成为后世所有君王的目标,到那时,华夏就不可能再分裂了,因为大家都会认为,您都统一华夏,我们不统一都不配当王。”刘业说:“既然这样,现在公开,又是何必呢?”

  嬴政点了点头。

  按照另一时空的历史来看,确实是这样。

  哪怕历代王朝都把自己的暴行拿出来鞭尸、当例子,可他们都不得不正视一件事:统一之功。

  不打下秦朝疆域,你好意思叫大一统王朝?

  不跟秦始皇一样成为华夏共主,你也好意思登基?

  但这还不够。

  因为有这种思想的,是对那些打天下的人来说的。

  对于广大普通百姓,他们更多的是建功立业、朝廷官位;如果这个朝廷不好,那就推翻它就是了——但这都与秦无关。

  他要把秦这个概念彻底深入人心,让百姓只知道有‘秦’。

  就如同历史上的汉一样,都亡了几百年了,还有人会以它的名号复国……

  那还是在国家意识没成型的时候,他要做得更好。

  至于刘业担心的,李斯就可以回答。

  “五国权贵若有知道抵抗的想法,也不至于让局势糜烂到今天。”

  他担心的反而是另一个问题:“大王,如此一来,对东胡、月氏还有西域那些人,恐怕有些不好。”

  我国还在呢,你就把我从地图上‘消’了?

  嬴政微微一笑:“我华夏先祖那么多,跑出去几个,不是很合理吗?”

  “……”

  这是强行给人家换祖宗?

  “大王,东胡和月氏兴许可以。”李斯皱眉道。

  这两者真的和华夏先祖有些关系。

  但西域……

  “无妨,随着大秦越来越强大,他们只会巴不得能认个华夏祖宗。”

  ……

  咸阳城。

  三王子从外事部的馆驿里走出,带着五十个护卫大摇大摆的出门了。

  他要逛一逛这个大秦国都。

  走在街上,秦人百姓都有些诧异的看了过来。

  这让三王子有些得意。

  直到一队巡城士卒走了过来。

  “请遣散一些护卫,你的人太多了,影响到了正常秩序。”

  带五十个护卫出门,街面都被他占了一半,还要百姓挤在街边给他让道……要不是知道你是外国使节,不然还以为是哪个部长出门呢。

  “我这是为了安全。”三王子皱眉道。

  在他们国家,王子出门不带一两百个护卫都不敢出去,不然万一被杀就完了。

  秦军士卒有些生气:“你是在小看我们?”

  “???”

  我哪小看你们了?我哪敢小看你们啊!

  “在秦国,没有盗贼、劫匪,更不会有人敢当街行凶!而且这是咸阳,宵禁时你一个人出来走夜路都可以,没有人敢违反大秦律法!”

  三王子有些愣神,原来那些百姓看他不是别的意思,纯粹觉得他傻呗?

  他第一次感受到秦国与自己国家的差距。

  这种差距不是来源于国力,而是国家最基本的下限。

  这个秦国,下限都超过了他们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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