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大送走客人,转头看到季言安和般乐,愣了一息。

  满是络腮胡的脸上,精光四射。

  “两位公子,要买鸡鸭?”

  季言安点头,“请问,是‘田家’的鸡鸭吗?”

  罗大伸手要抓鸡的手顿了顿,随即,若无其事地抓起一只鸡。

  “公子看看,我这鸡,腿脚有劲,身上精瘦,屁股肥嫩,煮汤清蒸都绝对好吃。”

  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,被罗大怼到般乐面前半尺处,两只绿豆眼,和般乐深情对视。

  般乐嘴角抽了抽。

  “老板贵姓?”

  “公子客气了,叫我罗大就成。”罗大憨厚地笑了笑。

  不是姓田?

  般乐心里有些没底。

  “罗大哥,请问这九曲巷,可有‘田家’?”

  罗大眼中暗芒一闪而过。

  “什么‘田家’?没听过。”

  般乐叹了口气,看来是找错了。

  “姑爷,好像不对,不然我们再去找找。”

  季言安看着罗大,若有所思。

  “公子,鸡鸭还要吗?”罗大并不回避, 和季言安四目相接。

  季言安总觉得, 这个罗大,不太对。

  “要, 给我各挑两只。”

  “好嘞。”罗大低头打开鸡笼,一把薅起了一只鸡。

  “罗大,你在这里摆摊多久了?”

  “好几年了。”

  “这旗子看着很是老旧。”

  季言安凑近那做招牌的旗子,细细研究了起来。

  招牌旗的颜色, 如今是发黄发黑, 但是原色,如无意外,应该是纯白的。

  把纯白的一块旗子,嚯嚯成这黄黑色, 起码也要十五年往上。

  再则这旗子, 有点像是一件什么衣服上裁下来的。

  不对。

  季言安伸手,揉搓了一下。

  季言安细细研究着招牌旗,罗大捆绑好鸡鸭, 丢在地上,也不出言,也不催促,两手抱胸,似乎在等着什么?

  手中的旗子,布料的质感,很熟悉很熟悉。

  到底是什么?

  季言安就是想不起来。

  他一定摸过类似的布料。

  两指无意识地继续揉搓,质地较硬, 不像是衣服, 倒像是——披风?

  披风?

  类似手感的披风?

  季言安的思绪,回到了幼时。

  他记得, 爹是他三岁左右, 记事了,才从外地回来。

  爹有个锦盒, 锦盒里, 放着一件披风。

  “爹, 这是什么衣服?好漂亮。”

  五岁的季言安, 还是个萌萌哒的小包子,两只脸颊, 肉肉鼓鼓的。

  季无畏含笑捏了捏,又拍了拍他的小屁股, 才将挂在桌上的小男孩抱上桌。

  “这是披风。是你祖母做给爹爹的。”

  “祖母?”

  小季言安看着窗外喂鸡的季王氏,两眼放光。

  他也要让祖母给他做一件,这么漂亮的披风。

  季无畏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,“不是这个祖母噢!”

  “那是哪个?”

  “是爹爹的师父。言安见不到她了,爹爹也见不到她了。”

  小季言安耷拉着脑袋,他没有小披风了。

  “爹爹,等我长大,你把披风送给我好嘛?”长得和爹爹一样高,就可以穿爹爹的披风了。

  季无畏低声轻笑。

  “不行喔, 爹爹已经答应别人了,要把它送给爹爹的老伙计们。”

  小季言安闻言, 像一只被扎破了肚子的河豚,瞬间无精打采。

  “不过……”季无畏又道。

  “不过什么?”小季言安噘噘嘴,不太乐意。

  “不过, 你长大后,可以去要回来。”

  “我一定去要回来。”小季言安握着拳头,小胸脯挺得高高的。

  季无畏促狭地想, 到时你别嫌弃就好。

  “言安,记住了,这披风的材质,叫凌绡。”

  ……

  季言安双目微湿。

  转身细细地打量着罗大。

  这,就是爹的老伙计吗?

  “公子看很久了,看出什么了吗?”

  罗大一个大老粗,被季言安那‘含情脉脉’的眼神,看得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
  “这是凌绡,是我爹的白狐狸毛披风裁的。罗大叔,您,就是我爹的老伙计吗?”

  小时候,他可讨厌了好久, 这位抢了他披风的爹的老伙计。

  闻言。

  罗大身上气息一凝。

  两眼如铜铃,在季言安的脸上来回扫, 吐出两个字:“不像。”

  季言安松了一口气,看来对了。

  “罗大叔没见过我娘嘛?”季言安长得像陶氏。

  罗大撇撇嘴,“谁没事盯着嫂子看?像话?”

  “小六子。”

  罗大招来一个十三四的少年,塞给他一把铜钱,“给罗叔把这些鸡鸭送回家。”

  一把抽起那根扁担,将上面的旗子一把扯下来,跟围裙一样,系在腰上。

  季言安,眼尾抽了抽。

  “狐狸崽子,愣着干啥?跟上。”

  ……

  离堇一早,就到了睿王府。

  “皇叔找我来,是秦老夫人的事,有进展了?”

  睿王点头,摆手示意离堇跟上。

  地牢里。

  几日不见,秦老夫人老了许多。

  原本她年纪应该是四十上下,如今看着竟有几分老态,本来乌黑的发鬓,如今丝丝斑白。

  离堇挑了挑眉。

  倒没想到,睿王对这位亲姨母,也没手软。

  “她背叛了王府。”

  睿王解释了一句。

  对叛徒,他向来,并不容忍。

  “背叛?”

  秦老夫人躺在冰冷的青砖上,满是不忿。

  “我不过是挪走了一些银钱罢了,我是你的亲姨母,花你这点钱,你都容不得?你也配当王爷?”

  睿王没有反驳,只是神情越发冰冷。

  一旁的寿公公连忙道:“公主莫听这恩将仇报的小人胡扯,她偷偷复刻了王爷的私印,这些年,以王爷的名义,偷偷从睿王府名下的各地产业上,抽调了将近三百万两的银子。”

  离堇咋舌。

  秦老夫人可真是敢。

  秦老夫人扑到牢房手臂粗的木栏杆上,一脸不以为然,“我还不是为了王爷好?我拿这些银子交好太后娘娘,还不是为了王府。”

  睿王冷冷地道:“我有今天,靠的是皇兄,不是太后。”

  “那还不是因为有我?要不是我拿这些银子给太后花,太后说不定早找你麻烦了。”

  秦老夫人觉得,睿王府能平平安安的,都是她的功劳。

  这么一想,越发觉得睿王是个白眼狼。

  睿王跟秦老夫人这种蠢妇说不清,懒得再搭理她,转头对离堇道:“我对银钱不太在意,下面的人不敢来问,她仗着是我姨母,提走了不少银钱,有一些兑成银票给了夏太后,有一些,直接划入了万梅山庄的账下。”

  离堇顿了顿,“所以,万梅山庄的主子,是太后?”

  睿王点头,喉音有些沙哑,“不止如此,堇娘,太子之所以会中毒,也是因为她。”

  自从知道真相,睿王一直觉得无颜面对皇兄和太子。

  “太后通过她的手,以我的名义,送了泡过“阎罗”的里衣,给年幼的太子穿。”

  ‘阎罗’是一种罕见的慢性奇毒。

  所以太子才会得弱症,才会自幼体弱。

  十几年来,皇兄和他,将后宫查翻了天,都查不出,太子究竟是怎么中毒的?

  万万没想到,竟是每月一次来他的睿王府小住的那几天着了道。

  太子自幼,就有好几个先生。

  他的太子太傅是薛相,兵法师从陆侯,一身诡道,却是睿王教的。

  每月,太子都会来睿王府求学数日。

  而秦老夫人,每月都将泡过阎罗的里衣,送给太子置换。

  “我还不是为了王爷,王爷的年纪和太子差不多,太子没了,王爷以后就可以坐拥这天下,我都是为了王爷……”

  秦老夫人振振有词,她觉得自己的一腔慈母之心,被睿王无视了。

  她明明都是为了王爷的大业打算。

  离堇面无表情,淡淡地问,“这是太后跟你说的?”

  “不错,我和太后,是合作伙伴,我们的路是一致的,我……”

  秦老夫人还在喋喋不休,离堇却听不下去了。

  怪不得,睿王要把秦老夫人丢到这里。

  “我阿爹和兄长,他们知道吗?”

  睿王点头,昨夜审出来,他就连夜进宫了。

  皇兄和太子都没怪他,还反过来安慰他,这让睿王越发难受。

  中了‘阎罗’的人,不能大喜大悲。

  离堇咬了咬唇,所以,前世,兄长会怒急攻心吐血身亡,是因为,身体一直被‘阎罗’侵袭?

  再加上她的死,云湖的浮尸千里,刺激得他毒性发作,药石罔效。

  夏太后,竟然是夏太后。

  毒害母后,毒杀兄长,还杀了二舅舅,阻言安科举,害死自己,追杀言安……

  这一切一切,竟然都是她?

  就在阿爹的眼皮子底下,她身处后宫,却能做这一切?

  离堇总觉得不对劲。

  她那些浅薄的小把戏,都能让夏太后吃那么大亏,她怎么可能能在离帝和睿王这样精明的两兄弟眼皮子底下,做这些?

  “可儿这事,是你自己的主意,还是太后的示意?”

  秦老夫人满眼不甘,“是我,怎么样?”

  “为何?”

  “为何?当然是因为,她太好运了。”

  “她一个出身青楼的贱人,凭啥能得到堂堂超品亲王的另眼相看?这府里明里暗里,把她当女主人,凭啥?”

  “凭啥她运气那么好?流落青楼,还能被超品亲王救回来当宝?就跟我那个懦弱无用的妹妹一样……”

  秦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,神态越发癫狂。

  “我这般汲汲营营,却熬到二十五岁被遣送出宫,配了个年近四十死了原配的鳏夫。她呢?明明那般无用,却能爬上龙床,封美人,还能生出一个王爷来?”

  “哈哈哈,还好,上天是公平的,不然她怎么会血崩而亡?命薄的贱人,享不了这天大的富贵。”

  “睿王府的老夫人尊荣,她王爷儿子花不完的银钱,高高在上的权势,她一点都受用不到,最后,还不是我享了,哈哈哈……”

  睿王浑身散发着冷气,脸色铁青,这恶妇,享用着她生母留下的恩泽,受着他的孝敬,还敢这般诋毁?

  秦老夫人一番话,将睿王最后一点心软磨光。

  “寿公公。”

  寿公公一把将秦老夫人扯近,反手用小臂夹住她的脖子。

  “啊啊啊……”

  喉间逸散出痛苦绝望的吼叫,秦老夫人,慢慢地,两眼翻白,咽了气。

  “不留着?”离堇问道。

  睿王摇头,示意离堇跟着他出去。

  “不过是个蠢妇。”

  睿王苦笑。

  就是这样一个蠢妇,他却被她阴成这样?

  枉费他一世英名。

  权势滔天的睿亲王,被这样一个蠢妇,玩弄在股掌间。

  夏太后,该有多得意?

  前方的睿王,仿佛被漆黑环绕,一身阴冷。

  离堇暗暗叹了口气。

  她知道阿爹和兄长为何不怪睿王?

  睿王虽是她的皇叔辈,可也不过二十一,十年前,他不过十一岁。

  他,也是个渴望母爱的少年公子罢了。

  从来,都是最亲近的人,伤自己最深。

  “堇儿,我知你和夏太后交锋中占了一次上风,但是你也莫要小看她。她也许不够聪明,但是她,将女人的优势和后宅的伎俩,用得炉火纯青。”

  他的后宅都被夏太后钻了空子,别的大臣的后宅呢?

  ……

  一回宫,离堇就去了一趟御书房。

  “堇儿,回来了?”

  离帝知道离堇去了睿王府。

  “堇儿,莫怪你皇叔,他毕竟也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罢了。”

  离堇点头,“不会的,阿爹。”

  “过来找阿爹,有事?”

  这几日相处下来,离帝也知道,他的小公主,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,想让她出长安宫,可不容易。

  “阿爹,堇儿想向您求一份册封,还有一份赐婚圣旨。”

  听到前半句,离帝正要点头,待听到后半句,离帝打了个激灵。

  “不行,阿爹不同意。堇儿,你还小,再陪阿爹几年,你外祖母当年说过,女子不能太过早婚早育,对身体不好。”

  他可是足足等了六年,眼巴巴等到夕语十八岁,才将人娶进太子府当他的太子妃的。

  离堇失笑。

  “不是的,阿爹,我是替别人求的。”

  “?”

  ……

  睿王府。

  “圣旨到——”

  何公公亲自来宣旨?

  寿公公心咯噔了一下,一把将何公公扯到一旁。

  “小盒子,你可是咱家带出来的,念着这份旧情,你告诉我,是不是,圣上是不是要罚我们王爷?”

  都怪秦老夫人那个恩将仇报的恶妇。

  害了圣上和王爷的兄弟情,还害得王爷……

  圣上他该不是要削爵吧?

  想啥呢?

  何公公看着自家老师傅这哆哆嗦嗦的样,有些好笑。

  “寿爷爷,您放心,是好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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