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的眼光隔着个闻蝉,来来回回交锋一通。

  最终是谢云章若无其事移开目光,说:“回去吃饭。”

  天虽冷,闻蝉却跑出一身的汗,前额亦是细细密密一片。

  男人取出方巾,替她擦拭一番,才牵过她被缰绳磨红的手心。

  李缨最看不得这种腻腻歪歪的场面,嘀咕了声“她难道不会自己擦汗吗”,也没从马上下来,就策着踏雪慢悠悠在两人身后走。

  好歹做了一日之师,闻蝉回头说:“待会儿到我屋里,一起用膳吧。”

  谢云章闻言侧目。

  李缨也注意到这一眼,也不知为何,她跟这谢三就是不对付,也说不上来为何。

  “算了吧,挤得慌!我就在屋里吃。”

  说完一夹马腹,策着踏雪越过两人。

  “欸——”闻蝉想说什么,都被达达马蹄声盖过去了。

  谢云章眸光低回,不咸不淡说了句:“不来也好。”

  有了阿烈进城采购,驿馆的伙食一下好了起来,映红今日得空,煲了乳鸽汤,一口下去鲜美又暖身。

  闻蝉喝了两碗,才发觉今日男人格外沉默。

  “可是赈灾有何难处?”

  她面上粉黛未施,脸蛋被热汤熏得红扑扑,束发的头巾解下来,发髻间未缀钗环,更显乌黑浓密。

  “没有。”男人半句不多说,修长五指执起汤碗,一碗乳鸽汤被他喝得似琼浆玉液。

  闻蝉只得点点头不再多言,只是无意识又扭动腰身,觉得今日这椅面硌得慌。

  待沐浴换上寝衣,在榻间趴了会儿,臀后酸胀感竟越来越重。

  挪一下腿——

  “啊……”

  竟然还痛得慌!

  谢云章就是这时撩开的床帐,二话不说,将她寝衣衬袴拉下。

  “你做什么……”

  闻蝉阻拦不及,只觉臀后一热,撑起身子费劲扭转颈项,才见一块冒着热气的巾帕。

  随后是一只白皙又修长的手,隔着巾帕覆上来。

  脸蛋也顿时热起来。

  “今日骑了多久?”

  他力道控得极好,揉出些许酸胀,却又不会痛到难以忍受。

  闻蝉干脆趴回去,答他:“两个时辰……多一些吧。”

  午后她自己练得起兴,几乎没从马上下来过,也难怪颠得屁股疼。

  “你初学,身子骨又弱,根本受不住这样练。”

  闻蝉半张脸埋进手臂中,没怎么听进去他的话,反倒耳廓悄然红了。

  腿间凉飕飕的,虽有块巾帕盖着,却也聊胜于无。

  谢云章手上添了力道。

  察觉她吃不住力时,细腰会拱起,蹬着腿乱躲。

  因而揉着揉着,眼底积了些晦色,指节亦探歪了。

  今日还早,门外青萝映红还在走动收拾,楼上亦传下来些许脚步声。

  闻蝉默许了他的举动,自觉咬住衣袖,却仍有一声轻哼从鼻间溢出。

  男人适时俯身探到耳边问:“夫人今日想吗?”

  仿佛还记着昨夜的拒绝,好心好意问一声。

  闻蝉却清楚,他是故意的。

  架不住折磨,松了衣袖才从牙关挤出一声细细的:“想。”

  本以为就该这样顺水推舟做下去,谁知他指腹一顿,将那已然温凉的巾帕拢了。

  起身道:“热敷能消酸胀,我给夫人换一块。”

  闻蝉:“……?”

  来来回回换了三次帕子,闻蝉终于忍不住,拉住他手腕。

  “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?”

  今日晚膳时他便闷闷的,还以为是公务不顺心,来回几趟折腾下来,闻蝉才后知后觉品出些意思。

  男人却似铁了心要她猜,兀自收手,将帕子丢进铜盆中。

  思来想去,自己今日什么都没做,就是骑了马而已。

  “我跟李缨学骑马,你不高兴?”

  谢云章躺到她身侧。

  床榻窄小,两人面对面,呼吸难免落到对方脸颊上。

  见她鬓发蹭得些许凌乱,弯眉轻蹙着,似恼还怨。

  他薄唇轻启,吐出似是而非的几个字:“先前不是应承过我?”

  骑马,答应过他……

  “是,你是说要教我。”闻蝉记起来了,“可你实在太忙了,前阵子天气也不好,既然这会儿能学,我就先自己学咯。”

  就为了这点小事,来来回回折腾她?

  “你会不会也太……”闻蝉斟了又酌,还是小声埋怨,“太小气了点。”

  小气二字一出,男人眉间神色闪烁,极不自然地翻身背对她。

  他小气吗?

  原本答应由他来教的事,只因他公务繁忙,便被妻妹夺了去。

  妻妹也不是外人,是她名义上的妹妹,甚至不是男人,没有半分争风吃醋的必要。

  可不知为何,成婚以后,他心底那点独占欲无限滋长,隐秘到难以示人。

  过去的男人不该占她半分心神,就连周遭的姐妹友人,谢云章都不想与人多分享她。

  更别说答应让他来教的事,被别人抢去。

  他思来想去,还是难以消解,又觉得确并非大事,转身想与人求和。

  却发觉她换了姿势趴在枕头上,气息平稳绵长。

  谢云章舒了口气。

  还是将人卷进怀里,用体温暖着。

  一夜好眠。

  难民中的匪寇仍在盘查,一行女眷要继续在驿馆待一日。

  太子妃一早收到口信,听到是那位要来拜见,顿时面露难色。

  “楼下闻妹妹,今日可去骑马了?”

  银枝姑姑道:“说是昨日累着了,今日没去。”

  “嘶……难办了。这样,你去寻个借口,让她出门吧。”

  闻蝉今日臀后还钝钝地疼,银枝姑姑却硬要请她起来,说是太子妃邀她出门散心。

  可兜了一大圈,都快走出驿馆一里路,连个人影都不见。

  “太子妃呢?”

  银枝姑姑一拍脑袋,“呦!说不定在门口等咱们呢,少夫人,咱们再走回去。”

  待回了驿馆门口,一驾陌生的马车正好起程,寒风撩起帘角,露出半张并不陌生的女子面庞。

  是齐婉贞。

  难怪太子妃变着法支走自己,想必是听闻过一些旧事,不想自己与她碰面尴尬。

  闻蝉上楼叩开她屋门,故意冲福一福,“多谢太子妃好意。”

  身侧银枝姑姑道:“方才老奴随少夫人回来时,正巧撞见齐小姐的马车。”

  眼见是瞒不住了,往后几日搭棚施粥还会碰见,太子妃笑一声,示意她坐。

  “我倒是也好奇,你和这个齐家的,往日可有交情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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