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再次挥了挥手,对着小林说道:“你下去吧。没事。我们就等着他们广告片下线。”

  小林看了看何经理,犹豫了一下,还是转身走出了办公室。何经理依旧闭着眼睛,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,却不知道,腾跃传媒那边,一场充满创意和温情的广告拍摄正在火热进行着,而这个广告,将会给高光集团带来意想不到的冲击。

  龙武火锅店二楼包厢里,空调出风口嗡嗡作响,苏映雪第三次调整了手里的策划案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
  她对面坐着的年轻人,正懒洋洋地陷在卡座里,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,破洞牛仔裤的膝盖处露出半截白皙的脚踝,花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,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,贝雷帽下的碎发随着他转笔的动作轻轻晃动。

  这是叶导推荐来的“救星“——胡小广,据说在大学时就拍过不少广告宣传短片,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,但叶导拍着胸脯保证:“拍个广告对吧,那还凑合。小广你去试试?“

  此刻苏映雪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写满“不靠谱“的年轻人,喉咙发紧。她想起早上王大头欲言又止的表情,想起财务部反复核对的预算表,更想起龙孟那句“最快下周上线“的催促。

  “小广老师,“苏映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而镇定,“这是我们的策划案,核心是突出龙武火锅的'人情味'主题,需要展现......“

  “嗯嗯,我收到你们的要求了。“小广突然打断她,手指在剧本上点了点,“叶导是我大学学长嘛,他说拍几天,行,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!先说说具体要求?“

  苏映雪深吸一口气,将原本准备好的拍摄方案和盘托出:要在不打扰正常营业的前提下,利用火锅店中午11点前的空档期完成拍摄;

  演员方面,除了几位需要特定情绪的主角,大部分依靠本色出演的店员和顾客;道具以店内现有物品为主,部分老旧道具由团队成员从家里带来补充......

  “演员呢?道具呢?场地呢?“小广听着听着突然抬头,手中的剧本翻到一半停在空中。他皱着眉,目光在苏映雪脸上停留了几秒,又低头扫了一眼剧本,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。

  “等等,你是说......就在火锅店拍摄?没有专业影棚?没有搭建场景?“

  苏映雪点点头,指了指窗外热闹的街景:“由于龙武火锅店生意很好,我们不能影响正常营业,时间定在中午11点前客流相对少的时段。“

  “行吧......“小广拖长了音调,手指无意识地转着贝雷帽,目光落在苏映雪身后。苏映雪顺着他的视线回头,看到自己特意安排的“演员“正站在包厢门口:

  一位头发花白、走路微微颤巍巍的老爷子,一个穿着外卖制服、低着头搓手指的腼腆小伙子,还有一对穿着情侣装、靠得很近的年轻男女。

  “......这是不是专业的演员?“小广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,越看越狐疑,最后把视线定格在老爷子身上,“这位是?“

  “这位是住在附近的陈爷爷,经常来店里吃火锅,我们请他本色出演老顾客。“苏映雪赶紧解释,又指向外卖小哥,“这位是小周,平时话不多但很认真,我们让他演......“

  “等等等等!“小广突然抬手打断,他摘下贝雷帽,揉了揉自己的寸头,眉头皱成了一个“川“字,“你刚才是说,没有专业演员?这些......“他指了指门口的三个人,又指了指苏映雪身后站着的几个穿着腾跃工服的同事,“还有你们?“

  苏映雪点点头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:“嗯,他们都是本色出演。陈爷爷经常来吃火锅,外卖小哥也是我们找的真实骑手,情侣是我们找大学生临时扮演的......应该很专业。“

  “什么叫应该吧!“小广突然提高了音量,引得包厢外的服务员探头张望。他猛地站起来,贝雷帽差点掉在地上,“群演呢?道具呢?我说,最基本的群演和道具呢?“

  “我们广告公司和火锅店的店员可以当群演,“苏映雪赶紧补充,“隔壁几家店的员工我们也协调好了,需要的话可以叫过来。“她顿了顿,声音不自觉地放软,“小广老师,我们真的尽力协调了,叶导说您......“

  “我怀疑。“小广突然打断她,重新戴上贝雷帽,帽檐压得很低,遮住了他皱起的眉头,“我怀疑学长坑我。“

  他低头重新拿起剧本,手指在封面上无意识地敲打着,“拍个广告对吧,那还凑合......“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嘴里。

  苏映雪看着小广的样子,心里一阵发紧。她看着窗外逐渐升高的太阳,再看看包厢里这一群“不靠谱“的“演员“和“道具“,默默握紧了拳头。但就在这时,小广突然抬起头,帽檐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光。

  “行吧,“他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,“叶导的面子不能不给。苏总,我现在去看看场地,你让那几位'演员'先熟悉一下环境。“说完,他转身大步走出包厢,花色衬衫在阳光下晃出一道鲜艳的色彩。

  苏映雪望着他的背影,突然觉得,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年轻人,或许真的能带来惊喜。

  沸腾的镜头下

  小广踩着点推开火锅店大门时,上午十点的阳光正斜斜切进大厅。他鼻尖动了动,最先捕捉到牛油锅底特有的醇厚香气——混着花椒的辛香、辣椒的呛辣,还有萝卜与骨汤熬煮出的鲜甜。这味道让他想起大学时蹲在巷口吃路边摊的夜晚,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。

  “小广老师!“苏映雪小跑着迎上来,发梢还沾着晨起的薄汗。她身后跟着的“演员们“正局促地站着:陈爷爷攥着保温杯,指节发白;外卖小哥小周低着头,盯着自己鞋尖上的污渍;情侣装的大学生互相拽着衣角,像极了第一次上台的学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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